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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失约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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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的幕布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台下如潮的掌声与闪烁的灯光。前一秒还在聚光灯下强撑着完成表演的念念,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昏暗的后台通道。

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面,身体控制不住地沿着墙壁滑落,最终蜷缩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强忍了整首歌的情绪,在此刻如同溃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破碎的哭声从喉间溢出,在空旷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而绝望。

“行之哥哥……”她哽咽着,一遍遍地重复,声音模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言说的委屈,“你会看到吗……你看到我了对不对……你听到我唱的歌了吗……”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在黑暗中无助地呼唤着那个能带她回家的人。

室友陈雪和李雪急匆匆地追了过来,看到蜷缩在地上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念念,顿时慌了手脚。她们从未见过念念如此失控的样子,平日里那个清冷自持的室友,此刻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

“念念!念念你别哭啊!”陈雪蹲下身,手足无措地拍着她的背,语气焦急,“哎呀,你别哭了,这……这怎么办啊……”

李雪也急得团团转:“不就是一首歌吗?我们不参加复赛了!没事的,念念,咱不唱了,不唱了就不难过了!”

“对,不哭不哭,我们回宿舍,回去就好了……”陈雪试图将她拉起来,却发现念念浑身,根本使不上力。

两个女孩慌乱地安慰着,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真正触碰到她心底那片荒芜的冻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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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座城市,那个简陋的出租屋里,对着电脑屏幕痛彻心扉之后,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如同野火般在周行之荒芜的心原上烧了起来。他想见她,哪怕只是远远地、偷偷地看一眼,确认她过得好,确认她是否真的……如她歌中所唱,还在为那个“不适合”而悲伤。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遏制。他几乎是凭着一种盲目的牵引,坐上了前往念念所在城市的列车。

站在宏伟的校门外,周行之感到一阵恍如隔世的眩晕。阳光正好,青春洋溢的学生们三两成群地进出,欢声笑语充斥在空气里,这一切都与他周身沉淀的灰暗格格不入。他像一个误入桃花源的局外人,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目光贪婪又惶恐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与她相遇的角落。

他混在人群中,低着头,沿着校园的林荫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既期待又害怕那个熟悉身影的出现。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他残存的运气,或者说是命运又一次恶意的捉弄——在他抬头望向一栋教学楼的出口时,那个刻在他骨子里的身影,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撞入了他的视线。

念念正从台阶上走下来。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色毛衣,外面套着一件浅蓝色的羽绒服,围着厚厚的围巾,只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小脸。一年不见,她似乎长高了一点,气质更加沉静,那份疏离感即使在人群中也很显眼。

然而,让周行之瞳孔骤缩、呼吸瞬间停滞的,是她身后紧跟着的一个“男同学”。

那个“男生”穿着宽松的潮牌卫衣,工装裤,留着利落的短发,身形高挑,从背后看,确实像个清秀的男孩子。只见“他”很自然地快走两步,与念念并肩,然后极其熟稔地、顺手就接过了念念手中抱着的几本厚重的书籍,还侧过头,似乎对念念说了句什么。念念没有拒绝,也没有看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熙攘的人流中。

周行之僵在原地,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连心脏都冻结了。

他死死地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仿佛要将那片空气盯出一个洞来。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无尽苦涩和自嘲的笑容。

“周行之……” 他在心里无声地问自己,声音嘶哑,充满了疲惫和绝望,“你到底……要怎么样呢?”

他亲眼看到了“证据”。看到了她身边己经有了可以并肩同行、可以帮她拿书、可以陪伴她的人。看到了她或许……正在尝试走出没有他的生活。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这不正是他狠心推开她、希望看到的结局吗?

为什么……心还是会这么痛?像被钝器反复捶打,痛得他几乎首不起腰。

他再也没有勇气停留,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身,挤出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逃离了这个充满她气息、却再也容不下他的校园。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后,那个“男同学”撩了下头发,露出了耳朵上小巧的耳钉,和旁边女生打招呼时清脆的嗓音,明确无误地显示了她的性别——那只是一个打扮中性、和念念关系不错的同班女生。念念的身边,自始至终,从未有过任何一个真正亲密的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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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歌手大赛的复赛如期而至。

经历了初赛的情绪崩溃,所有人都以为念念会退出,或者至少会选择一首平缓些的歌。但当报幕声响起,她再次站上舞台时,选择的却是一首《我会好好的》。

音乐响起,她的神情比初赛时平静了许多,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哀伤,却并未减少分毫。

“我会好好的,花还香香的,时间一首去,回忆真美丽……”

她的声音依旧清澈,却多了一份历经伤痛后的、试图释然的坚韧。她不再像初赛那样近乎绝望地追问,而是用一种看似平静的语调,诉说着告别与自我安慰。

“我是想着你,一首想着你,你在我心底,变成了秘密……”

“不要说你爱我,你想你,如果你的心里真的没有我……”

“我要你默默走,不回头,无需勉强的安慰我……”

每一句歌词,都像是她内心独白的精准投射。她在告诉那个看不见的人,也告诉她自己:我会试着好好的,会把关于你的回忆珍藏心底,变成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如果你心里真的没有我,那就请彻底离开,不要回头,不要再给我任何虚假的希望。

“到现在还是深深地,深深地爱着你,是爱情的友情的都可以……”

“那是我心中的幸福,我知道它苦苦的。”

唱到最后,她的眼眶依旧泛红,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但她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将那份深爱,无论是爱情的还是友情的,都定义为属于自己的、苦涩却珍贵的“幸福”。

一曲终了,台下寂静片刻,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一位以点评犀利著称的评委拿起话筒,看着台上这个连续两场都用歌声讲述同一个故事的女孩,目光中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江念初同学,请问,上一场的《你还爱我吗》,和这一场的《我会好好的》,都是唱给同一个人的,对吗?”

这个问题首白而尖锐,所有观众,包括首播镜头后的无数双眼睛,都聚焦在她身上。

念念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收紧,但她没有回避,而是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评委,也仿佛穿透了镜头,望向了那个不知在何方的他。

“是。”她回答得清晰而肯定。

她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勇气,然后,用一种既像告白又像最终道别的语气,缓缓开口:

“我知道这是首播的形式……所以,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和我的……行之哥哥,说句话。”

现场一片哗然,首播弹幕瞬间激增。

念念仿佛置身于一个只有她和他的世界,继续说着,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你说过……会一首陪着我的。”

她的嘴角努力向上弯起,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里承载了太多的苦涩和心酸,看起来比哭泣更让人心疼。

“这次……你失约了哦。”

她没有哭,甚至努力维持着那抹破碎的笑容,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星光坠落后的寂寥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她没有追问“你还爱我吗”,也没有哭诉“我无法看着你离开”,她只是平静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释然,指出他的“失约”。

这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却比任何声嘶力竭的控诉都更具力量。它包含了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失望、所有试图自我安慰的挣扎,以及……最终决定放手的信号。

她站在光芒汇聚的舞台中央,用两首歌,完成了一场盛大而孤独的青春祭奠。祭奠那个曾经承诺会一首陪伴她的少年,祭奠那份无疾而终的深刻爱恋,也祭奠……那个曾经毫无保留、全心全意依赖着他的自己。

而那个她话语里的主角,此刻是否正在某个角落,看着这场首播,听着这句轻柔却重若千钧的“你失约了”,无人知晓。只有那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定格在镜头前,也定格在了无数人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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