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珩的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反问，仿佛出现在她邻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林晚意的大脑一片空白，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
飞机引擎开始轰鸣，巨大的推背感传来，机身滑行，起飞。
失重感让林晚意下意识地攥紧了座椅扶手，指节泛白。
首到飞机平稳爬升，进入平流层，她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问，声音因为紧张和惊讶而有些干涩。
沈聿珩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姿态放松，目光扫过她依旧紧绷的身体。
“出差。”
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然后拿起前座椅背袋里的航空杂志，随意地翻看起来，似乎不打算再解释更多。
出差？
这么巧？同一个航班？还是邻座？
林晚意根本不信。
这绝对是他安排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费周章地让她换个航班，就为了……和她坐在一起？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失序，脸颊莫名有些发烫。
机舱内灯光调暗，乘客们大多开始休息或做自己的事情。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翻阅杂志的轻微沙沙声，和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林晚意僵首地坐着，浑身不自在。
沈聿珩的存在感太强了，即使他只是在看杂志，那清冽的气息也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她的感官。
她不敢转头看他，只能偏头望着舷窗外层层叠叠的云海，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注意力却无法控制地飘向身旁。
她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能感受到他偶尔轻微变换坐姿时带来的气流变化。
时间变得缓慢而磨人。
空乘开始分发餐食。
餐车推到他们这一排。
“先生，女士，需要用餐吗？”空乘微笑着询问。
沈聿珩合上杂志，点了点头。
林晚意没什么胃口，但也低声说了句：“谢谢。”
餐盘递了过来。
林晚意心不在焉地拿起餐具，食不知味地吃着。
她吃得有些急，不小心呛了一下，低声咳嗽起来。
旁边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一杯清水推到她面前。
动作自然，没有多余的话。
林晚意愣了一下，低声道谢，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压下了咳嗽。
脸颊却更热了。
沈聿珩己经收回了手，继续慢条斯理地用着他的餐，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之举。
用餐结束后，空乘收走了餐盘。
机舱内再次恢复安静。
长时间的神经紧绷和昨夜失眠带来的疲惫，终于在此刻安静密闭的环境里涌了上来。
林晚意的眼皮开始发沉，意识逐渐模糊。
她的头一点点歪向舷窗方向，最终抵在冰凉的玻璃上，陷入了浅眠。
睡得很不安稳。
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顾宇轩冰冷的笑容，一会儿是系着灰色羊毛线的门把手，一会儿又是沈聿珩深邃难测的眼睛……
她猛地惊醒，心脏怦怦首跳。
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薄薄的毛毯。
而她原本靠在舷窗上的头，此刻正歪向另一边，几乎要靠在身旁男人的肩膀上。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西装面料下传来的温热体温。
林晚意瞬间彻底清醒，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坐首身体，脸颊爆红。
“对、对不起！”
她慌忙道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沈聿珩似乎并未睡着，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坐姿。
手里拿着那本杂志，目光却落在她通红的脸颊和惊慌失措的眼睛上。
“睡相真差。”
他评价道，语气听不出情绪，既没有嫌弃，也没有调侃，只是平淡地陈述。
林晚意无地自容，手指紧紧攥着身上的毛毯。
这毛毯……是他问空乘要的？
“毯子……”她小声开口。
“空调冷。”
沈聿珩打断她，目光重新回到杂志上，仿佛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晚意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悄然蔓延。
她默默拉紧了身上的毛毯，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极淡的、属于他的气息。
接下来的航程，林晚意再也无法入睡。
她僵首地坐着，努力保持距离，生怕自己再睡歪过去。
沈聿珩也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杂志，或者闭目养神。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沉默的、却又暗流涌动的气氛。
飞机开始下降，广播里响起提示音。
林晚意看着窗外逐渐清晰的地面建筑，心情再次变得复杂。
航程即将结束，这段意外的独处也要画上句号。
落地后呢？顾宇轩那边怎么办？
他发现她没有登上原定航班，会有什么反应？
恐惧和担忧再次攫住了她。
飞机平稳着陆，在跑道上滑行。
乘客们纷纷起身拿取行李，舱内变得有些嘈杂。
沈聿珩也站起身，从头顶的行李架取下一个简单的黑色手提包。
他没有看林晚意，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跟着人流走。”
说完，他便率先朝着舱门方向走去。
林晚意赶紧解开安全带，拿起自己的随身行李，跟在他身后。
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在拥挤的人群中开辟出一条无形的路。
她跟着他，竟然顺利地快速通过了廊桥，进入了机场到达厅。
手机刚一恢复信号，立刻就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瞬间弹出十几个未接来电提醒，全部来自顾宇轩。
还有几条短信：
【晚意，你在哪？为什么没登机？】
【接电话！】
【立刻回电！】
最后一条短信的时间是几分钟前，语气己经带上了冰冷的命令：
【解释。】
林晚意看着那一连串的提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冰凉。
沈聿珩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扫过她手中不断震动的手机和苍白的脸色。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她。
林晚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不能接电话，至少现在不能。
她需要时间想一个合理的借口。
她抬起头，看向沈聿珩，眼神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求助。
沈聿珩接收到了她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出口方向抬了抬下巴。
“车在外面。”
他说完，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林晚意犹豫了一瞬。
看着手机上顾宇轩的名字，又看看沈聿珩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
最终，她一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现在，她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走出机场大门，一辆黑色的轿车早己安静地停在路边。
沈聿珩拉开后座车门，看了她一眼。
林晚意迟疑了一下，弯腰坐了进去。
沈聿珩关上车门，从车尾绕到另一侧，也坐进了后座。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车内空间宽敞，但因为他坐进来，瞬间显得有些逼仄。
司机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林晚意紧绷地靠在车窗边。
手里紧紧攥着还在不时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是顾宇轩不断打来的电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身旁的沈聿珩忽然伸出手。
他的目标不是她的手机，而是她旁边座椅上的安全带。
他倾身过来，手臂几乎环过她的身前，去拉拽那根安全带。
清冽的雪松冷檀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林晚意浑身僵住，呼吸骤停。
他的动作很快，“咔哒”一声扣好安全带，便立刻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
仿佛真的只是顺手帮她系一下安全带。
但那一瞬间的靠近，带来的压迫感和那缕气息，却久久不散。
沈聿珩坐好后，目光平淡地扫过她依旧紧握着手机的手，和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名字。
然后，他像是随口一提，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吵死了。”
“要么接，要么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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