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得了清闲，李沧澜就把还未雕刻完成的刀鞘雕了出来。
又找谭木匠上了几遍清漆。
待漆干后，匕首入鞘，李沧澜把它妥帖地收拾好，只待下次见面时交予霍天辞。
这一日，李沧澜像往常一样，从练武场归来，收拾一下从住所栖竹院往正府厅走去。
踏在青石小路上，远远便看到一团红色。
那日当着文武百官一闹，霍天辞就被关了禁闭。长孙皇后下令，出了长宁宫她哪也不准去。算着日子还有两日才出，没想到竟然提前解禁了。
这个小丫头还算有良心，刚出了禁闭就知道来关心关心他。
这样想着，他心下一喜，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大概距离那人三丈远时，他心下迟疑，眉头一皱，放慢了脚步。
当他走近时，那人恰好转过身来，也看到了他，举起扇面朝他挥了挥。
哦，是颜安。
“怎么，歇这几日憋傻了？怎的看见贤弟竟然愁眉不展的？”颜安方一看清他，就见他摆着一张臭脸，招呼也不打，一副别人欠了他钱的样子。
“找我有何事？”
“方才我见沧澜兄快步上前，就差没飞起来，一副盼着我来的样子。”颜安摇了摇扇子，轻笑，“怎得到我面前，反倒板起脸了？”
“难不成......把我当作了别的谁？”
颜安眨巴着一双狐狸眼，所谓相由心生，他可是遗传了户部尚书颜卿的聪明狡黠。
李沧澜阴沉着脸，没有接茬。
“找我何事？”李沧澜又重复一遍。
“找你当然是下棋，我最近棋艺精进了不少......哎等等我。”颜安被几步甩在身后，李沧澜跨入房门，将门重重关上。
颜安赶紧跟上，在门口拍喊：“有正事，顺便找你商量一下春猎的事！”
李沧澜打开房门，低声道：“进来吧。”
春猎又称“试马骑射赛”，是每年春归之时举行的赛事。天家及臣子眷属们只要及笄礼之后便可参与。今年便是霍天辞能参与的第一年。
待颜安入座后，小厮端了一杯热茶，又识趣地备好了棋盘和云子。
两人对坐，棋盘上黑白子交错。
李沧澜指尖在棋盘上轻轻敲击，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子。
颜安目光不时扫过对方，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啜了口茶润嗓。
“今年我大哥跟着老头子忙着打理户部的事，因此春季围猎的事就全权交予我来操持了。这地点选在哪，划多少银子，都是贤弟说了算。”
这不事赶事巧了吗，李沧澜正琢磨着怎么处理南山庙里的事呢，当下便问：
“颜弟可有心仪之处了？”
“按理说最稳妥之处就是北山围猎场，那里地势平缓好骑马，山头不大又有岗哨看守。只是......”
“只是年年都办在北山，想必牲畜都快被灭绝了吧。”李沧澜接话。
颜安抬头，觑了李沧澜一眼：“为弟正是此意，每年都是野畜不够家畜来凑，猎几只家养的兔子有什么乐趣。”
指间棋子一落，打吃（围棋术语）。
“沧澜兄有什么想法？”
举棋未落之时双方都在互相试探，颜安首接把问题抛给了李沧澜。
“离帝宫近的还有南山，只是这南山险峻，不适合骑射。”
话点到此处颜安便明白了，虽然不知道这李沧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多年同窗之情卖他个面子还是可以的。
将军府势大，与兵部互相牵制兵权，指不定哪天就需要他呢。
“贤弟记得，距离南山东边不远处还有一座小山名叫翠山，那里地势平缓不说，马草也是比北山围猎场茂盛呢......”颜安眼底捕捉到对面一闪而逝的放松，继续问：“沧澜兄觉得如何？”
“颜弟做主便好。”
“只是天家和重臣们参与，还需部署好岗哨、兵力，以防贼人闯入。从宫中调遣禁军的话......”北山围猎场离帝宫更近一些，往年都是提前调遣宫内的一部分禁军看守，如今到翠山路程更远，马匹也要从北山调过来。
“不必如此麻烦。”李沧澜落子，缓声道：“南山脚下，有我天策军驻营。兵力、马匹、马夫、马草，皆备。”
“哦？还有此等好事？划给你多少银两合适呢？”
“天策军调度一向走将军府的账，无需户部的银两。”
哦？
颜安挑眉。
既不是为了银两，李沧澜大费周章的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干嘛呢？颜安心下存疑，但官场之事，他不愿说，那他便不问。此乃君子之道。
“甚好，但户部得按规矩办事，还是要划一笔账到将军府，就按照北山的分例来。”
李沧澜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听闻那被罚鞭刑，是因为十公主？”
李沧澜点头，又摇头。
“是我护主不力，自当领罚。”
之前提起这位十公主，李沧澜对她可谓是嗤之以鼻。如今这态度上的转变，令他很是纳闷。
“你现在己经不怪她了？”
“之前是我不好，错不在她，而是......”当着颜安的面，他没办法说出当今龙椅上那人的名字。
“而是姑母她命苦，诞下女儿不逢时。”
李沧澜年幼时，曾在宫中亲手抱过两位小公主，那两团小人儿是那么柔软。可还没多久，他便从父亲那听到了噩耗，齐天帝因命理先生的几句话便掐死了自己的女儿。
又过了没多久，十公主出生了，却不像前面五位公主那样死在襁褓中。她反而备受恩宠地、霸道地长大了。
幼年不知事理的他，把无处安放的怒火全权记在霍天辞的头上。随着长大，他渐渐明白了并非十公主之错，但也由于幼年的偏见，对没什么好印象。
如今相处下来才发现，霍天辞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讨人喜欢。
颜安见他脸色不怎么好，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棋局刚至中盘，但局势己经明朗。
“沧澜兄今日心思不在棋局之上。”颜安将手中云子放落至棋盒里，不打算再继续。
“今日便下到这里，待我这几日画好翠山围猎场的部署图，再请沧澜兄帮忙调遣。”
颜安拱手作揖，也没留下蹭饭就走了。
新围猎场的事，有够他忙一阵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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