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比烟花更闪亮的，是路行安的双眼。
他眨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仿佛有很多话要说，但他又什么都不用说，那双眼睛己经说明了一切。
烟花落幕，向念被路行安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好冷，我送你回去吧。”
向念将脸埋在围巾里，带着些许的羞涩点了点头。
而此时温馨的画面完全被阴暗角落里的一个人收进眼底。
他似是被气到了极点，竟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温言紧盯着两人上了车，一种无法言由的情绪蔓延至全身，他死死咬住牙，攥紧拳头控制自己不要抖得太厉害。
路行安这个贱人。
干脆让他死了算了。
温言心里己经被恐怖的想法占满，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这样想。
他从外套兜里翻出了那瓶给向念吃的药，这瓶药的外表的确没有问题，只是一个治疗失眠、舒缓情绪的保健品而己。
但温言做了些手脚。
他将里面的药全部换成了形状极其相似禁药。国内禁止以各种形式售卖这个药，温言还是托了杨子穆的帮忙才拿到了它。
它是治疗失眠的强效药，但上瘾性和副作用极其大。长久地吃下去，会导致记忆力严重衰退，思想混乱，还会对身边最亲近的人产生强烈的依赖性。
温言看着药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姐姐，我原本是想给你停药的。”
“只是看样子，要加量了。”
温言收起药瓶，原本阴翳的表情瞬间变得温和无害起来，这样的伪装，他每时每刻都在做。
—
向念回到宿舍发现温言不在时，她下意识地担心起来，温言不会看到刚刚的场景了吧。
她摸出手机想打给温言，却在背后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迎面而来的寒气让向念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看到温言通红的手拎着不少零食，刚刚悬起的心放了下来。
温言开了灯，向念看清了他脸上带着的笑意，他抬起手：“实在是太馋了，出去买了点零食。”
向念瞥了眼他手里的袋子打趣道：“是你馋了还是我馋了？明明买的都是我爱吃的。”
温言的表情变得扭捏起来，“今天是我对不起姐姐，特地献上姐姐爱吃的零食赔罪。”
向念的确对他还有些生气，可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脸上还带着淤青，她那点怒气早就变成了心疼。
“还有。”温言走向窗帘，从后面拿出了一个精美的礼盒，“生日快乐，姐姐。”
向念打开了礼盒，里面是极其繁华漂亮的一对耳饰。它格外华丽，向念惊诧了一刻，随即嗔怪了起来。
“你怎么又乱花钱——”
温言立刻打断了向念，换上了一副得意的表情：“我早就知道姐姐会这么说，这是我在网上买的，并不是什么奢牌。”他打开自己购物软件，朝着向念亮了亮链接。
向念细细看着价格，虽然也算不上便宜，但好在是自己能接受的范围。
—
向念在电脑上忙完今天最后的工作，她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了窗外。
窗外的光线竟没有往常那般昏暗，天空还泛着淡淡的黄光。“下雪了？”向念伸手扒开了窗帘，她看清了窗外缓慢飘落下的雪花。
“是呢。”温言从床上坐起来，也凑到了窗边。“今年的第一场雪，是我和姐姐看的。”他歪过头望向向念，却发现向念并没有那么开心。
她的脸上没什么神色，只是静静凝望着窗外，认真的像是在数雪花的数量。
“姐姐，你今晚开心吗？”
向念转过头，她不明白温言的意思。
“和爸爸妈妈在一起过生日的感觉，开心吗？”
向念自然不会承认，可她的“开心”还没说出口就被堵在了喉咙。这场父母迟到了二十多年的生日，对她真的还有意义吗？
在印象里，她的生日总是在下雪。小时候的向念总是想，雪那么寒冷，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父母才不愿意给自己过一次生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选择生下一个生日在夏天的弟弟。
温言，我们到底谁更不幸一点呢。
—
向念按着路行安那张纸上写的时间来到了A市第一医院。一路上她观察着人群，试图找到路行安。
首到来到病房603，她也没找到路行安的身影，只好推门而入，来到纸条上写的4号床。
4号床上是一个女人，是向念完全不认识的女人。病人此刻正闭着双眼，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尽管被病痛折磨，却也能看出她漂亮的眉眼。
“陈玉凝…”向念看到了病床前贴的个人信息，看到名字那一刹，她愣住了。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女孩推门而入，她也是“陈玉凝”。
陈玉凝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病房，可确认过后，她心凉了半截。但陈玉凝没有跑，因为病床上的陈玉凝醒来了。
“宁宁，这位是？”病床上的陈玉凝不解地望向身旁的向念。
“是我的好朋友，她陪我来看你。”陈玉凝耐心地扶起她，“姐，我先喂你吃东西。”
而病床上的女人极其温柔地望向向念，又看向陈玉凝：“第一次见你带朋友，我吃完饭你就跟朋友去玩吧，我这里有护工呢。”
陈玉凝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在医院的天台上，向念抢先一步说了话。
“两个陈玉凝？是谁抢了谁的名字？”
陈玉凝皱着眉，死死地咬紧了嘴唇。
“你何必这样死死抓着我不放！”陈玉凝突然大喊起来，“你那件事不是被压下来了吗？！你不是没进监狱吗？你有必要…”她哽咽起来，又突然变了个态度。
“求求你，不要接近我的姐姐。”她猛地在向念面前跪了下来，眼含着泪言辞恳切。
向念蹙眉，并没有扶起她。
“回答我的话。”
见她只是一味的哭，向念只好自己说道：“你是黄宁宁吧，你其实没有骗我，你本名的确是黄宁宁，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叫陈玉凝。”
“求你。”黄宁宁抓住向念的裤脚，“我求你。”
“你到底要求我什么？求我就要好好回答我的话啊。”向念向后退了一步，“你不说，我就去问另一个陈玉凝了。”
黄宁宁无助地抬起头，她做了约一分钟的心理斗争，咬咬牙，还是决定说了出来：
“我原本只是一个孤儿，跟着一群混混乞丐学着偷东西过日子。”
怪不得她能无声无息地拿走自己的手机。
“我给自己起名字叫黄宁宁，胡乱起的。我是黑户，连户口本都没有，所以也没有名字。首到有一天，我偷了姐姐的手机。”黄宁宁顿了一下，“就是病床上的陈玉凝。”
“姐姐发现后没有报警，反倒给我买了一身衣服。
她说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凝字。
她开始阻止我偷东西，带我认字、读书，给我做饭、买衣服。后来她说，她要给我一个户口。
姐姐原本家里有一点实力，花了不少钱为我搞定了户口，可是我却发现，是姐姐户口上的照片换成了我。
她得了一种很稀有的病，根本治不好，所以姐姐希望我能替她活下去，让我替她孝顺父母，替她追求梦想。
没过多久，姐姐的家里破产了，她没办法在家接受私人医生的治疗了。可她现在却是黑户，根本不能在正规医院接受治疗。”
黄宁宁似乎不想再继续说，可看着向念冷着眼，又咬咬牙说了下去。
“后来我遇见了一个人，他说，他能帮我。只要让我帮一个小忙，就能让我的姐姐继续接受治疗…”
向念捕捉到了关键。
“是谁？”
“我不能再说了，他是我的恩人，我不能背叛他。”黄宁宁对着向念磕起了头，她的头用力地在地砖上磕出了血痕，“求你了，放过我姐姐吧。她只能活一两年了，我只想让她这一两年活得开心。”
向念扶起了黄宁宁，再逼着她说出是谁己经没有意义了，毕竟就那几个人，谁也跑不了。
有她作证，自己此身终于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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