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行进速度再快,到达边境也需要至少半月之余。
越靠近边境,从前线逃难的百姓越多。
士兵和难民,两股人潮在官道上泾渭分明。
“娘~我饿……”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躺在母亲怀里,虚弱开口。
“丫头,丫头——”母亲脸上都是绝望和悲痛,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她跪在地上四处讨求粮食,“行行好吧,一点吃的就行,行行好吧……”
“停下。”马车里传出神女的声音,负责架马车的士兵以为自己听错了,“国师要在这里下车?”
一句“国师”,瞬间让所有人侧首。
“国师……是神女!是盛京从天上下来的神仙!”不知是谁最先大喊。
原本不敢靠近的百姓,瞬间眼里发光,围了上来。
他们跪地哭喊,抱怨自己的悲苦与战争的残酷,祈求神的恩赐。
大军被迫停下脚步。
士兵凶神恶煞举起武器,“后退!全都后退!”
“你们找死吗?!赶紧离开!”
可惜根本没用,在无望的苦难中,似乎除了求神明再也看不到一丁点光芒,所以最后的稻草是无论如何都要抓住。
沈清煦掀开车帘,那日后他的马车就与关雎雎的分开了,隔了很远的距离。
此刻眺望着那处的混乱,脸露不安担忧,匆忙下马车要过去,却被其他周围的士兵拦住。
“大殿下不可,外面太乱了……”
“放开我,神女有危险——”他语气严肃着急。
可惜根本没人敢担待害皇子受伤的罪名,依旧拦着。
嗖——
他从一个士兵腰间拔出剑,眼神渐渐冷酷,“让开!”
阻拦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眼,也拿出了武器拦住,“大殿下,得罪了。”
还不等这边动手,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猛地大叫,纷纷散开了。
一个快要爬上马车的难民胸口被利箭刺穿,瞬间倒地呕血,然后咽气。
沈长孤高坐战马之上,冰冷阴鸷的视线掠过所有人,“阻拦军队前行,杀无赦。”
人群静若鸦雀,所有人害怕看着他。
“呜啊——”一个小孩被吓哭了,刚发出声音,就被他父母捂住嘴,只能瞪着一双大眼睛,害怕无措流着泪。
马车青布被素手撩起,女子的一缕白发最先从肩头滑落,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紧接着,她眼覆着白纱,一身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白裙被包裹在厚厚的狐裘下。
在冬日冷光照耀下,透着一股暖意。
逃难人群的呜咽声骤然凝滞。
看着她,大脑空白瞬间后,纷纷跪地磕头,“求神女救救我们吧……”
“求神女赐福……”
“救救我的孩子吧呜呜……”
人群再次的失控,沈长孤剑眉冷蹙,生气看向她,“回去!谁让你出来的!”
她没听,而是看着乌泱泱的难民,叹了口气,“将军粮分给他们吧。”
沈长孤脸色瞬间黑下去,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就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关雎雎!你到底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军人的命在你看来就这么不值钱吗!军粮若是给他们了,前线的将士吃什么!”
她偏头看向他,“军粮可够十几万大军吃几日?”
“三个月。”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再有三日便可到达边关……留一月的军粮即可,此战……不会打太久的。”
她的话带着一股笃定,那种淡然且掌握全局的气场,无端让人信服。
他握紧缰绳,冷笑,“我凭什么听你的。”
他的话,让现场瞬间降至压低气氛。
关雎雎一愣,然后摘掉了眼上的纱,那双金眸如同金乌般耀眼夺目,与他对视上。
就在所有人不解中,她抬起了手。
天空瞬间风起云涌变化起来。
那种举手投足间,轻易就可改变自然的力量,仿佛就蕴含在纤细的五指中,随着轻掐,狂风骤起,电闪雷鸣。
被利箭射死的难民,突然动了。
“啊——他他活过来了!”
所有人惊讶看着死而复生的人,他胸口的利箭掉落在地,伤口在众目睽睽之下愈合。
“凭我——能救你们所有人。”
她执着于他对视,唇色变得苍白,可她周围的强大神威却丝毫不减。
“够了。”他厉声喝止,见她依旧没听,只能咬牙开口,“将军粮分一半出去!”
她这才收了手。
等难民们领了足够到达下一个城池的食物,一个个喜极而泣,对她感恩戴德,离开了。
军队在这里耽搁了半日,眼见天色渐暗,干脆扎营。
营帐的厚布被大力掀开。
刚处理完军务的沈长孤黑着脸走了进来,结果就看到虚弱靠在沈清煦怀里的女子。
他气场低迷,阴冷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你们在干什么?”
沈清煦头都没抬,将碗里的汤药用勺子递到她唇边,“有些烫,小心点。”
她轻轻张嘴,吞咽下去,原本苍白的唇染上了点水色,才不那么短命模样。
沈长孤胸腔剧烈起伏,眼神暗得可怕,拳头在身侧紧握,最后竟然只是沉闷站了一会儿,看着她喝完药睡下,盯着男人端着碗离开,才跟着出去。
出去瞬间,沈清煦将手中的碗砸在了他的身上,沈长孤则是拔出剑抵在他喉咙。
“元帅——”
“大殿下——”
“我有没有警告你离她远点!”沈长孤暴怒看向一身袈裟的男子。
沈清煦冷眸看向他,根本不害怕脖子上的刀刃,“你既叫她来了,就该做好听她话的准备,今在说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对她说出‘凭什么’三个字?你非要她遍体鳞伤才罢休吗!”
出家人戒骄戒躁,戒贪瞋痴念。
他早就不知破了多少戒了。
沈长孤却眼神幽暗,压抑着什么,语气冷然:“大哥,你太在意她了。”
沈清煦对上他咄咄逼人的视线,再也没有躲闪了,而是泰然自若道,“是,我在意她。”
“你可知你修的是无情无欲的佛门?”
“……”他沉默了良久,突然手握住剑刃,红色的鲜血从他掌心落下,砸在了腕间的佛珠缝隙上。
“我……还俗了。”他想到帐篷里女子苍白的脸,还有盛京中步步紧逼的几个弟弟,又想到她曾说过的“命运”还有他们初遇自己犯下的错……
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执念。
她和主持说得对,他太执了,从来就入不了佛门。
他仅仅是逃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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