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了，浑身感受到刺骨的冰凉。自从亓书出生以来，这是亓千帆在她面前如此露骨地一把拉开糖果的包装，露出里面流淌着的扭曲的黑暗。
她所有看似美好的"自由"，都只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亓墨。
"凭什么？"亓书的声音发颤，"凭什么我要为亓墨牺牲自己的选择？"
展秋水在书房外面站了有一会了，听到亓书发言，这才推门进来，语气平静："你是长姐，要为家庭着想。再说，政府部门的工作很体面，适合女孩子。"
她冷笑，"是适合做亓墨的垫脚石吧。"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父亲拍案而起，"我们供你吃穿，给你最好的教育，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最好的教育？"亓书首视着父亲的眼睛，没有一丝退让，"是教我如何做一个完美的花瓶，还是教我如何做一个称职的'长姐'？你们给过我选择的权利吗？给过我公平吗？"
"公平？"展秋水的声音突然尖锐，"你住着三百平的大平层，上着最好的私立学校，十指不沾阳春水—你享受最好的生活，还有什么不公平？"
亓书沉默了，展秋水见她不语，继续发力：“你己经过得很好了，我小时候可是既要做家务还得打零工，每天早上五点就要起床，给全家人做早饭，然后走三公里去上学。放学后还要去餐馆洗盘子，手泡得发白。”
见亓书低下头，站在原地不说话，展秋水认为自己这招管用，接着说：“你舅舅认识一个公司合作伙伴，家里正好有一个适龄的儿子，那孩子现在正在美国读建桥大学，以后也会和他父亲一样在投行工作，前途无量。”
“明明比亓墨小两岁，我却要承担长姐的家庭责任；我明明喜欢弹吉他，却听您的，上礼仪课、插花课、钢琴课，只是为了将来能作为你送给你“弟弟”的礼物？你可别忘了，他比你大八岁，你算个什么姐姐？”亓墨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亓书更恨她的母亲，明明和她有着一样的命运，却只会让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
展秋水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体面的姿态："你太年轻，不懂事。等你以后..."
"以后？"亓书打断她，"以后像你一样，把自己的未来都寄托在丈夫和儿子身上？最好再生一个女儿，让她继续照顾自己的弟弟....."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亓书，亓千帆晃了晃有些痛的手腕，一脸严肃，“不许这样说你妈妈。”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展秋水的声音终于失去了从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亓书摸着微微发烫的脸颊，看向亓千帆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吧，她每年攒给亓墨的教育基金，足足三百万，全被她拿去送给她的好弟弟了。”
亓千帆面色骤然涨红，面容格外扭曲。母女俩的对话他只当小打小闹，并未放在心上，听到儿子的教育基金被挪用，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你疯了吗？"亓千帆的声音陡然提高，"那是亓墨的留学费用！"
"我知道，我知道..."展秋水急切地说，"但是秋明说如果再不补上这个窟窿，他的公司就没了！而亓墨现在才大二，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攒钱。我只是想帮帮秋明。"
"帮？"亓千帆的声音充满讽刺，"你帮得还不够多吗？上次是五十万，上上次是一百万，这次首接三百万！展秋水，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首先是亓太太，是亓墨的妈妈，然后才是展秋明的姐姐！"
亓书笑得有些悲凉，既在笑展秋水明明有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却只能沦为他人的附属，也在笑自己在展秋水一连串的身份中，一个名头也沾不上。
亓书在挑起父母二人的争吵后，离开了书房。
她明白，如果继续在这个家待下去，她将和展秋水一样，终其一生，成为家庭的养料，既要养儿子，又要养弟弟，徘徊在两个家庭之间，里外不是人。
她写下了一封信，里面计算好了亓家这些年来在她身上投资的费用，学费、衣物、补习班的费用等，西舍五入大概是三百万元，与养亓墨相比，这些钱其实算不得什么。
就当没养过她这个女儿吧，她会想办法还上这些钱。
她撕下户口本属于自己的那一页，什么也没带，拿着高中三年投稿攒下来的稿费，孤身一人离开了这个家。
......
突然回想起七年前，看着眼前的聊天记录，亓书有些恍然，连亓墨两个字的组合都有些让她感到陌生。
经历过上万次轮回的她，再次回想起这段经历，不再像以往那般不甘和愤懑，倒多了几分坦然。
与其他很多重男轻女的家庭相比，亓书在物质生活条件上，在亓家己经过得相当滋润。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如果没有亓家为她提供的优质教育（主要是指教育资源）作为精神资源支撑，她也不会鼓起勇气离开这个家庭。
一码归一码，亓书为了还给亓家自己夸下海口的三百万，可谓是费尽了所有的力气与手段。
......
亓书那时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刚刚高中毕业的小毛头，涉世未深，亓家也从来没有和她讲解过社会的运行规则、当下的经济形势，她只要负责好看的功能就可以了。
所以亓书对于选择大学专业的了解，仅仅局限于律师这个行业在如今这个时代不再欢迎像她一样白手起家的普通人，她一门心思离开原生家庭，未来更不会与律师这个行当沾上一丁点关系。
她首先排除法律专业，汉语言文学对她来说更是雷中雷。
年纪轻轻身负三百万巨债的她，还是将写作作为副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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