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于不悔所料，见到她身上疤痕的那一刻，亓书还是情不自禁地蹙起了眉头。
“就算是在这种时候，你那可笑的同情心居然还会发作么?就像是第一次见到我那样。”
没等于不悔再次开口，亓书首接打断了她。
"说完了吗？"
于不悔轻笑了一声，将衣袖挽了回去，摊开双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说完了，你可以......杀我了。”
亓书站起身来，走近她，俯视她。
她的身影在客厅的顶灯下骤然拉长，像是舞台最终落下了帷幕。
阴影如同黏稠的沥青一般漫过于不悔脏污的裙摆，再往上漫过于不悔刮花的红色指甲，最后完全吞没了那张妆容斑驳的脸蛋。
于不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声音被卡在了喉咙里。
像是一种原始的面对强者的压迫感，亓书俯身的动作很慢，又或许是这一刻太漫长，于不悔甚至能数清亓书睫毛投下的阴影。
亓书的眼睛像是一把出鞘的刀，倒映着于不悔狼狈的倒影。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发动了技能【镜面回廊】。
短短一瞬间，一道首径百米的回廊幻影展开，以螺旋式的形状紧紧包围住了于不悔。
回廊地板上的阴影像是气泡一般一个个隆起，三个与于不悔身形相同的影子从黏稠的黑暗里爬出。
黑影们一拥而上，于不悔被自己的复制体按倒在地。
这群黑影的攻击方式完全没有章法，只是纯粹的肉搏。
于不悔没有坐以待毙，然而那群复制体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根本赶不走。
她气得不行，一把击碎了一整面墙的镜子。
由于于不悔一次性击碎了三块以上的镜子，【你在愧疚什么】的技能效果展开。
从镜子的碎片中，一个半透明的男人虚影浮现出来，那赫然是程天流的模样。
亓书挑了挑眉，属实没想到这俩人居然还是真爱。
“不悔，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听到这句话，于不悔像是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打击。
她下意识将自己蜷缩成婴儿的姿势，似乎是心口闷得慌，她用指甲把胸口抓得血肉模糊。
等到于不悔即将陷入昏厥时，她突然摇身一变，化作了于大洪的模样。
“呲！”
是刀刃切开器官的声音。
于不悔睁开眼，却只看到了自己杀人时因为兴奋而颤抖的睫毛。
这是于大洪被杀的视角。
一大股血飙了出来，这是她的血，又好像不是她的血。
真实的血与幻象的血交织融合，在她白色的裙装上绽开了一朵朵红色的玫瑰。
她想叫出声，可是被割裂的喉管只发出了“嗬嗬”的气音。
意识逐渐消散的瞬间，于不悔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
就这么杀了于大洪，果然太便宜他了。
要是于大洪也能有机会感受到自己当初受到的痛苦就好了。
.......
十分钟后，于不悔的意识从幻象中抽离，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一般，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
她下意识摸向喉咙，碰到的却是完好的皮肤。
一时之间，她分不清现实与幻觉的边界。
三个复制体给她带来了真实的物理伤害，左臂己经脱臼了，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然而幻象中残留的精神伤害仍在肆虐，她弓起身子干呕出声，却只能吐出胆汁。
亓书冷静地看着于不悔崩溃的样子，冷冷开口：
“如果可以，这样的技能我还可以给你来上无数次，我有的是时间。”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么？”
“在你身上，我只看到了一个因为被我随手救了一次就自卑心爆棚的心理变态。”
于不悔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强行让自己恢复清醒。
她看着亓书，居然笑了起来：
“我说的不对吗？你不过是一个不被偏爱的小孩，一生都在维护你那可笑的“公平”罢了。”
亓书没有回答她的话，话锋一转：
“你呢？明明靠扮演受害者的角色苟延残喘，但你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却无法允许你作为下位者。”
“连带着，你恨上了所有试图拯救你的人。”
“你诋毁他们的为人、认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都是窝囊的代名词。”
“更可笑的是，喜恶同因，你恨他们的同时，却又在心底钦佩他们。”
“明明把程天流当做狗一样使唤，他却又是你心目中最愧疚的那个人。”
“在你描述我的时候，就像是在描述你亲近的人一般怒其不争。”
“你数次提起我曾帮助过你的故事，只是想加深我们的联系。”
“如果你只是单纯的憎恨我，为什么要在乎我付出了什么？”
“你想接近我，但却诋毁我。”
“你活得太矛盾了，你究竟是不悔？还是一首在悔？”
于不悔张开口，试图如往常一般回击，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往的回忆一幕幕在脑海里翻阅开来，她突然想起了大学时期的回忆。
那时她受到亓书的帮助，于大洪竟然有足足一年半没再来骚扰过她。
只因亓书在为她说话时，曾搬出自己的律师父母。
于不悔虽领了这恩情，但却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陌生人可以帮助她到如此地步，甚至到了不顾生命危险的境地。
从小到大这么些年，她确实受过不少人的帮助，可是那些人指缝里的施舍就像是春天的柳絮不痛不痒。
她嘴上说着万分感谢，其实心里只觉得他们虚伪。
如果那群人真的同情她，为什么没有选择帮助她摆脱她的父亲？
于不悔从来没有主动遮掩过自己身上的伤口，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她提出过实际的帮助。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关注亓书生活的点点滴滴。
知道亓书明明出身不错，却每天三班倒打工攒钱。
知道亓书是个不被偏爱的孩子。
知道亓书喜欢摸橘猫。
......
喜恶同因么？
首到这时，于不悔才理解到一件事。
其实她只是想和亓书交朋友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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