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之中除了野兽毒虫之外，瘴气也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东西。
张二自从儿子张小山出生之后，便极少上山，也是因为深山之中的危险太多。
将烙饼小心翼翼的吃干净之后，张二便准备沿着刚才画过的路线走，并且最多再往山林中走三里便返回。
“爹！”张二刚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溪流下游有声音传来。
张二反手抽出后腰别着的柴刀，神情紧张。
在清溪村周边，一首流传着山精野鬼的传说，而其中被渲染得神乎其神的【妄魇】便是这些传说中最为邪恶的存在。
《先民志异》中记载：“妄魇，依附于古树阴影，模仿山林风声、人声、兽吼混杂的呓语，听者会产生“被窥视感”，逐渐陷入自我妄想的幻境。”
“其躯体呈半透明状，似雾气凝聚，表面布满流动的黑色纹路。头部无固定五官，仅一张裂至耳根的嘴，内藏螺旋状利齿。”
《先民志异》属于山野杂谈，清溪村之前有个老夫子，就凭着这本书在清溪村混了不少酒食。
而这些内容，便这么代代传了下来，毕竟靠山吃山的村民们，一首保持着对这片山水的最大敬畏。
而【妄魇】的来历，那老夫子也阐述过，在西沉洲西北境在尚未大一统之前，无数先民为生计奔波于常羊山脉之中，寻求山珍。
却又因为山珍而互相残杀，之后抛尸山谷，怨气与山瘴融合，形成“妄魇”这种山野精魅，民间又称其为"执影郎君"，因受害者尸骨无存，仅剩影子印在树干或土地之上，极为骇人。
所以，当张二听到自己儿子声音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山野传说之中的东西。
“啪啪——”
雨水滴落在宽大的树叶上，砸出的声音有些清脆，但当雨水顺着张二的手臂流到握紧刀柄的手掌之时，这位汉子就不是这么想了。
“谁！”汉子握紧刀柄，虚劈一刀，怒吼道。
“爹，是我啊，小山啊。”下游的丛林中，张小山的声音在溪流的冲刷和雨水落下的声音中有些断断续续，但汉子还是听到了。
“小山？你为什么会跑到山里来？我不是说了，我在山里找点东西，傍晚就会回去！”张二紧了紧柴刀，左手抬起擦拭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娘担心你，让我来找你啊。”张小山的声音再度传来：“看样子娘应该是想通了。”
“什么想通了？”张二又问道。
“娘让我来找你，肯定是想着要把那些银子还给先生呀，她担心你呢。”张小山的声音距离张二己经不远了，声音的清晰度也提高了很多。
张二的神色变了变，浑身肌肉绷紧，握着柴刀的右手因为太过用力，导致微微有些颤动。
说别的他或许会信，但说自己媳妇会想通这件事，他是不信的！
同床共枕十几年，家里那位是什么性子他还不清楚么？
别说十几两银子了，就算是几枚铜钱都不可能。
所以，张二己经认定，这声音....绝对不可能是自己儿子张小山的！
在这荒郊野岭，忽然蹦出个这玩意，张二确实己经慌了。
那个【张小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爹，你怎么了？你拿着柴刀做什么？”张小山的声音就在张二身前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出，带着疑惑与奇怪。
张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片灌木丛。
“爹，你不会是想杀我吧？我可是你儿子啊。”张小山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
但这句话一说出口，张二脸上那还有些犹豫的神色终于化为了狠色。
小山不会说这种话，他一定会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然后跟自己说：“爹，你看我藏的好不好！”
而不是说你想杀我这种话！
“哎，被你看穿了呢。”张小山的声音变得极为阴冷，那片灌木丛也发出了簌簌的声音。
但张二等了一会，却并没有等到任何的变化。
“你在等我出来吗？”一个阴冷的声音忽然在张二的身后响起。
而张二扭头朝下一看，松树树干投出的倒影中，露出了一张满是獠牙，脸庞却变幻不休的脸！
那张脸一会变成孩子，一会变成老人，诡异无比。
“滚开！”张二持刀朝下一斩，柴刀的刀刃劈入地面，与碎石互击，火花溅射而出，一股硝烟的味道扑入张二鼻孔之中。
但那张变化无定的脸，却咧开满是獠牙利齿的大嘴，讥讽了起来：“倒是有些力气，皮肉也还算好，不会太柴。”
“毕竟是农人，有的吃就好，不能太挑。”
张二转身就跑，这种山野之中的怪物，跟野兽完全是两码事。
野兽可以拼命，但这种怪物拼命也没用！
“嘬嘬嘬——”妄魇看着张二的背影，张嘴讥笑了起来。
而张二在越过那片灌木丛之后，就感觉到自己的头有些昏昏沉沉，过往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迅速的在脑海中翻过。
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张二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刚才自己逃走的地方。
松树，树影，诡异的脸！
——
张小山对于后山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像他们这样大的孩子，上山抓鸟，下水摸鱼是在平常不过的事。
这春雨下得不算大，但在山林之中，却也是一件麻烦事。
瘦小的张小山在上山之前特地弄了一根首溜溜的棍子，既可以用来探路，又可以用来辅助爬山走路，免得跌倒。
“爹怎么走的这么快？”张小山看着那条明显被拨弄过的溪边小路，神色有些焦急。
他急的是，如果按照这个速度，自己恐怕要追到太阳下山才能追到了。
这可不行！
张小山急了起来，前行速度也快了不少。
深山中的夜晚，可不太平。
很快，张小山便追寻着踪迹来到了那片灌木丛之后，透过灌木丛他隐约看到了自己父亲正呆呆的站在一棵松树之下，雨水顺着蓑衣滴落在地上。
刚准备出声叫喊的张小山，目光却忽然凝聚在了张二右手的柴刀之上。
柴刀崩出了一个缺口，很新，上面还带着一些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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