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内，张小山崇拜的看着那个正在院子里喝茶的背影，舔了舔嘴。
旁边一个扎着冲天鬏的小姑娘鼓着包子脸，一巴掌拍在了张小山的脑袋上。
张小山一脸懵逼的回头，“张盈盈，你干啥！”
“背千字文呢，你干啥？”小姑娘张盈盈哼了一声，“先生说了，上课的时候不要三心二意，你总是往院子里看，我要告诉先生去。”
张小山嗤笑了一声，道：“那你不看我，你怎么知道我在看院子？你告我，我就告你！”
张盈盈瘪着小嘴，“告就告！”
两个孩子起身，同时朝着院子走去。
大白鹅桃花嘎了一声，朝着两小迎了过去。
而此时，陈闲的对面，白霓裳己经消失不见。
“桃花。”
“桃花。”
两个孩子同时喊了一声大白鹅的名字，同时说道：“他/她上课三心二意。”
大白鹅桃花有些头疼，转身就走。
这种破事，它天天都遇到，交给陈闲就行了。
陈闲转身端坐，双手摆在膝盖上，看着两个孩子笑道：“读书，三心二意可不好哦。”
张小山犹豫了一会，问道：“习《千字文》有何益处呢？洋洋洒洒那么多字，能够帮助我养鸡喂鸭，砍树耕地吗？”
陈闲笑了笑，指了指张小山，又指了指天空，道：“《千字文》是蒙学之基。一文明万象，西字纳乾坤。习之可识三千字，通天文以晓【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若你现在不读，就像盲者行夜路，虽有心，但目不明啊。”
“话虽如此，可先生您所说的道理，却并不能够让我真正的走出这清溪村，因为您也知道，我父母最多能让我在这里读两年书，之后就要帮忙下地干活了。”张小山叹了口气，朝着陈闲一揖到底：“所以我觉得能够识字就行了，又何须背诵全文呢？”
陈闲这会才正色了起来，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张小山，等张小山行礼之后，他也同样还了一记抱拳礼，随后便说道：“文以载道，字以修身。你可以观【墨悲丝染，诗赞羔羊】明善恶之道，也可以从【罔谈彼短，靡恃己长】悟谦恭之德。千字文并非只是教你识字，更有圣贤心法道理。如果你的想法仅限于认字，就像得宝匣而弃明珠，岂不是可惜至极？”
“张小山，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小姑娘张盈盈双手叉腰，“想逃避责任啊！”
张小山有些无语，“你别乱说啊，怎么就叫逃避责任呢？我是心中有疑惑，所以才来问先生，解惑释疑是先生在教我们念书的第一天就说了的责任啊。”
“哼，就你名堂多。”张盈盈气急败坏，跺了跺脚之后，便转过身去不看张小山。
小孩之间的别扭，最多便是如此了。
张小山脸上有些尴尬，但脸上的神色还是很坚定，他想了想之后，继续问道：“先生，既然您说这三百千是古籍，现在应该有很多很多新学，那这三本书的珍贵之处体现在哪些方面呢？？”
陈闲沉吟了一会，道：“古书如镜，可照千年。《千字文》列天地玄黄以序万物。更兼其韵如琴瑟，诵之可养气节，习之可通文脉。我不知道别处是如何教学的，但在我这里，必先【三百千】而后能立身，况且书中治本于农，务兹稼穑，虽是古训但现在还是能够用上的！”
张小山双手垂立，沉默了许久。
陈闲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八岁的孩子。
食气是修行；炼丹是修行；历练是修行；渔樵耕读，一样是修行。
他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浓郁无比的文气以及一条崭新的大道。
只可惜，这孩子并不是自己的天命人。
——
傍晚时分。
桃花伸着翅膀，与每一个离开闲适小筑的孩子碰了碰，便趴在门槛外面的灯笼下安静的看着山峰之上逐渐沉下的日头。
陈闲端着一碗面，毫无形象的坐在门槛上，开始吃面。
“嘎！”桃花叫了一声。
“小黑在那里潜藏了那么久，除了偷吃点家禽之外，没有干过别的坏事，你让它去天妖洲不是送死么？”陈闲嘴巴被面条塞得满满当当，说起话来都有些含含糊糊。
“嘎...嘎嘎！！”桃花又叫了三声。
“拉倒吧，你小子身上的妖气给我收敛着点，一个元婴期的剑修都能感觉到你身上的妖气。”陈闲用两根筷子点了点桃花：“要么就化形，要么就老老实实把妖气给我炼了。”
桃花有些委屈的低下头颅，低沉的叫了一声。
“不想化形啊？那就把妖气炼化了，免得麻烦。”陈闲语重心长的说道：“当人有什么好的，你这想法挺好。”
“嘎嘎嘎！”桃花低落的情绪骤然高涨，连叫三声。
“行行行，我当然不会逼你，这人族九洲之地，容得下你。”陈闲也笑了起来。
十万年前捡到这只鹅的时候，它真的只是一只鹅。
十万年后，在陈闲身边你叫它一句桃花或者大白鹅或许没问题；但离开了这清溪村，离开了陈闲身边，叫一声桃花仙王，它才不会挑你的理。
张小山回到家中刚放下挎包，母亲胡翠花就搓着围裙走了过来，看到儿子脸上的笑容之后，问道：“今天咋这么高兴？你家先生没为难你啊？”
张小山脸色一垮，“娘，先生怎么会因为昨天的事情来为难我啊？他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不堪吗？”
胡翠花干笑了几声：“也不是，就是觉得那十几两银子有点烫手。”
“你也知道啊...”张小山哭笑不得：“我都告诉你了，是溪潭里有条大黑蛇，是它吃了我们的鸭子，可你不信啊。”
“胡说八道，村头那个溪潭里哪里会有大黑蛇，你爹小时候经常在那游泳呢。”胡翠花啐了一口，转身奔厨房去了。
张小山扶额，却从挎包中拿出了几本古朴老旧的线装书，那是先生今天特地借给自己的。
先生说，读书人，应当在心中点一盏长明灯，明事理，省自身。
先生还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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