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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母亲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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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新年,家里无比冷清,弟弟从武校回来,长期的锻炼,己经高出江香香半个头了,寒冷的冬天,弟弟灰头土脸,衣裳单薄,洗到发白的黑色运动裤己经短了大半截,露出一半的脚踝,鞋子也是破烂不堪。

没有了母亲的悉心照料,父亲和姐姐都外出打工,弟弟一个人寄宿在武校,条件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江香香吸了吸鼻子,拉着弟弟去镇上的服装店给弟弟买了两套新衣服,两双运动鞋。

回到家,整理衣柜的时候,江香香在衣柜最角落发现一个纸盒,她小心翼翼拿出来,打开一看,一条崭新的红色围巾整整齐齐躺在纸盒里。里面有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日记。江香香强忍着眼泪,这条围巾不是她第一年去武汉学艺的时候,跟江静和刘诗琪一起看中,买回来送给母亲的围巾吗?原来这几年母亲一首舍不得戴上,一首都小心翼翼珍藏着。

她翻开日记本,里面是母亲记录的生活点滴。1988年,我21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父母给我安排了相亲,相亲对象老江,外表很俊朗,为人也不错。而且他家跟大姐家也很近,可是大姐说他家条件不好,家里出了名的穷,大姐不是很同意。但是我了解到他有一门泥瓦匠手艺,我相信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只要两个人齐心,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

1989年,我们结婚了,婚后日子还算甜蜜,可婚后一年多,我肚子依然没动静,大姑姐和老公公急坏了,认为我不会生孩子,大姑姐带我到处求医问药,经过中医调理,1991年,我生下了我的宝贝女儿,1993年,我又生下了儿子。有了儿女后,老江总是想着外出打工,可是我不想让他出去,我觉得一家人平平淡淡才是真,有钱没钱都能活。可能是我长期的压制,老江变得颓废不堪,天天打麻将混日子。我为此天天跟他吵架,他一气之下,喝了农药,当时我的天都塌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两个孩子那么小,他怎么忍心丢下我和孩子,还好抢救过来了。后来,我也不为打麻将的事跟他吵闹了,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吧!可是家里没钱,毁了我的女儿,我女儿一首以来成绩都那么优秀,她是多么渴望知识,她央求我送她去读书,央求我给她买新书包的时候,我内心在滴血。恨自己和她父亲无能,给不了孩子好的条件,13岁女儿只好辍学,跟着别人去学艺。后来听说女儿在外面太苦,半夜逃跑,差点人都没了,我真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光,孩子在外面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可是孩子那么懂事,从来不说自己的苦。拿着自己辛苦钱,还给我买了围巾,我怎么配戴这条围巾啊!我要永远珍藏起来。

2006年,女儿第一次出远门打工,小小的人儿,跟着大人们走南闯北讨生活,我真的好心痛,那天跟女儿同在一个地方工作的小兰回家玩,我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女儿爱吃的零食,希望她能帮我带回工厂给女儿,也不知道女儿吃到了没有。这一年是我最难过的一年,老江最终还是不甘于在家里碌碌无为,希望去外面闯荡一番天地,他说是去国外,去非洲三年。我是坚决不同意的,但是女儿和他站在一条线上,女儿也支持她父亲出国,可是我怕,我真的怕。我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吃不下,整天胡思乱想,真的很崩溃,大姐经常开导我,可是我就是心情很低落,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可是我又想到了我的一双儿女,我舍不得,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大脑里面出现两个我,一个劝我不要做傻事,一个劝我都这么痛苦了,赶紧解脱吧!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江香香看完日记的最后一页,己经泪流满面,原来母亲内心这么痛苦,母亲是受尽精神折磨,最终不堪重负,离他们而去了。

她小心翼翼合上笔记本,放回原位。拿出那条母亲一次也舍不得戴的围巾,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她闭上眼睛,感受母亲的气息,这是母亲留给她最后的念想了,她以后都要把这条围巾戴在身边,就当是弥补当年母亲要求跟她一起去打工,她拒绝的遗憾吧!

年三十晚上,吃年夜饭,父亲学着母亲的样子,忙碌了一天,做了一桌子饭菜,接来爷爷,一家子默默无声吃着团圆饭,这是没有母亲的第一个新年,未来的每一年团圆饭都没有了母亲。

吃完饭,江香香起身收拾碗筷,父亲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盒子,江香香打开一看,是一台白色的新的手机。她一脸错愕问道“您给我买手机干嘛?这很贵吧!”

“不贵,你出门打工不容易,以后不要打小卖部的公用电话,你妈不在了,弟弟常年在武校住宿,我也在外地打工,以后就用这个手机跟我联系吧。”

父亲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经历母亲这件事,他也一下子苍老许多。那时候手机还不是那么普及,多半人都是用公用电话,他用自己去工地打工半年,攒下的钱,除了给弟弟的生活开销,花了1600多,给江香香买了台新手机。自己则是花200块钱,买了台诺基亚老人机。

过完新年,一家人各奔东西,父亲跟着去年的包工头,去了北京工地。弟弟也开学了,爷爷又送回大伯家生活,江香香今年本想还跟着赵姨的,但赵姨年底结婚了,己经怀有身孕,没有出去工作。她只好跟着父亲朋友的女儿,隔壁村的郑雯婷一起去往新的工厂,开启新的一年打工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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