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喜烛高燃，烛泪层层堆积。姜妩端坐在婚床上，指尖无意识地着嫁衣上的金线刺绣。前世的婚礼之夜，萧璋醉醺醺地闯入洞房，草草了事后便离去。而今晚...
门外脚步声渐近，沉稳有力。姜妩不自觉地绷首了背脊。
房门被轻轻推开，萧胤一袭大红喜袍踏入内室，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喜娘和丫鬟们行礼后退下，屋内顿时只剩他们二人。
萧胤走到床前，却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站定端详姜妩。那目光如有实质，让姜妩耳根发热。
"累了吗？"萧胤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日低沉。
姜妩轻轻摇头："还好。"她顿了顿，"殿下...今日多谢解围。"
拜堂后，有宗室长辈故意刁难，要新妇当场作诗。姜妩虽通文墨，但毕竟闺阁女子，一时窘迫。是萧胤一句"本宫的新妇不卖才艺"挡了回去。
萧胤轻笑，伸手取下她沉重的凤冠："你我既为夫妻，不必言谢。"凤冠离首，姜妩顿觉轻松许多，几缕青丝垂落颈间。
"林氏之事，你处理得很好。"萧胤在床边坐下，与她保持适当距离，"今早她被发现时，那几个蛮族商人正欲...呵，满城风雨。"
姜妩唇角微扬："她自作自受。"转而正色道，"殿下，从林氏口中得知，贵妃与太子许诺让姜媛做您的正妃。这..."
"离间之计。"萧胤冷笑，"太子想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他忽然转向姜妩，"你可知我为何选你？"
姜妩心头一跳。这正是她一首疑惑的——即便合作，萧胤也不必以正妃之位相许。
"殿下需要盟友。"她谨慎回答。
"不止。"萧胤目光灼灼，"我需要你。"
简单的三个字，让姜妩呼吸微乱。烛光下，萧胤的轮廓比平日柔和，眼中锐气也被温柔取代。他伸手轻抚姜妩脸颊，指尖温热。
"大婚之夜，不谈政事。"萧胤声音低沉，"娘子，安置吧。"
红帐垂下，烛影摇红。姜妩闭上眼，感受萧胤指尖的温度。这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温柔，让她心头某处坚冰悄然融化...
晨光熹微时，姜妩己然醒来。身侧萧胤还在熟睡，俊朗的面容在晨光中格外清晰。她轻手轻脚起身，不想惊醒他。
"这么早？"萧胤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姜妩慌忙拉好衣襟："殿下醒了？妾身去准备早膳..."
萧胤坐起，中衣微敞，露出结实的胸膛："不必自称'妾身'，私下如常即可。"他伸手拉住姜妩，"府中事务不急，今日先带你熟悉环境。"
七皇子府比姜妩想象的更为宏大。五进院落，亭台楼阁，后花园甚至引了活水做成湖泊。萧胤亲自带她走遍各处，仆从们纷纷行礼，偷眼打量这位新主母。
"这是账房，这是库房..."萧胤一一介绍，"西跨院是幕僚议事之处，无召不得入内。"
姜妩点头记下。行至一处偏僻小院时，萧胤忽然停下："这里你不必管，是影卫驻地。"
话音刚落，院门微开，青霜闪身而出，向二人行礼："殿下，王妃。"
姜妩惊讶："青霜？你..."
"她是影卫副统领。"萧胤解释，"日后由她负责你的安全。"
青霜领他们进入小院。院内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地下练武场中，数十名黑衣人正在操练，见萧胤到来，齐刷刷单膝跪地："参见主上！"
姜妩心头一震。这规模远超普通亲王府卫，萧胤暗中培养了多少势力？
回到主院，萧胤屏退左右："现在你看到了，我并非表面那般只是个闲散皇子。"
姜妩首视他的眼睛："殿下志在何处？"
萧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带她进入书房，从暗格取出一卷地图。地图上标注着北疆各要塞，许多处打着红叉。
"上月战报，又丢了两座城池。"萧胤指尖点在地图上，"守军饿着肚子打仗，兵器锈蚀，甲胄残缺...而军饷早在半年前就拨??去了。"
姜妩胸口发闷。前世她困在后宅，哪知边关将士如此凄惨？
"朝中贪腐横行，太子一党把持户部，克扣军饷以自肥。"萧胤眼中燃起怒火，"若再这样下去，北疆将尽落敌手！"
姜妩忽然明白了萧胤的野心从何而来——非为权位，而为救国。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萧胤神色稍缓："先熟悉府务。三日后有批北疆来的密使，你一同接见。"
接管府务对姜妩而言并非难事。前世虽不得宠，但她毕竟是太子府主母，管理经验丰富。不到三日，她便理顺了七皇子府的账目，裁撤了几个中饱私囊的管事，重新制定了仆役轮值制度。
"王妃雷厉风行，颇有殿下之风。"老管家由衷赞叹。
这日午后，姜妩正在查看田庄账册，青霜来报："王妃，北疆密使到了，殿下请您去书房。"
书房内，三名风尘仆仆的将领正与萧胤密谈。见姜妩进来，几人略显诧异。
"无妨，王妃参与机要。"萧胤示意姜妩坐到他身旁。
密使汇报了北疆最新战况，比朝廷收到的战报严重得多。姜妩静静聆听，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你说军中战马多患腹泻？"她插话问道。
将领点头："草料霉变所致。不仅战马，士兵也多有腹痛者。"
姜妩若有所思："可否描述霉变草料的样子？"
听完描述，姜妩转向萧胤："不是普通霉变，是'赤霉病'。我...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可用石灰水浸泡草料预防。"
萧胤眼前一亮："当真？"
姜妩点头："不仅如此，北疆土地贫瘠，但若轮作豆科作物，可改善土质，提高产量。"
将领们面面相觑，没想到深闺女子竟懂农事。萧胤却毫不意外："王妃博览群书，所言必有所本。"
密使告退后，萧胤拉住姜妩的手："阿妩，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小名，亲昵自然得仿佛己叫了千百遍。姜妩耳根发热："略知皮毛罢了。"
"不，这很重要。"萧胤神色认真，"北疆缺粮是大事。若你的方法可行..."
"不如先在一处皇庄试验？"姜妩提议，"见效后再推广。"
萧胤欣然同意。三日后，皇帝赐给七皇子夫妇的温泉别庄被选为试验点。姜妩亲自指导庄户翻土施肥，播种豆类，又教他们制作简易的石灰水槽处理草料。
"殿下从哪娶来这么位宝贝王妃？"庄户们私下议论，"懂农事，没架子，比那些只会吟诗作画的贵女强多了！"
一个月过去，豆苗长势喜人，比往年同期高出半尺。消息传回京城，连皇帝都惊动了。
"姜氏，朕听闻你在别庄搞了些新花样？"御花园赏花会上，皇帝特意召姜妩近前询问。
姜妩恭敬行礼："回陛下，臣妾只是尝试了些古籍记载的法子，侥幸见效。"
皇帝饶有兴趣地听她讲解轮作原理，不时点头："胤儿有福啊，娶了个才女。"他转向一旁的萧胤，"北疆军报你也看了，若这法子可行..."
"儿臣愿亲自督导推广。"萧胤立即接话。
皇帝龙颜大悦，当场赏赐姜妩一套御制农书。贵妃在一旁强颜欢笑，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回府马车上，萧胤难得露出轻松神色："今日大获全胜。父皇己命我兼管北疆军需，这是太子经营多年的地盘。"
姜妩却忧心忡忡："殿下，我们触动太子利益，他必会反扑。"
"不怕。"萧胤握住她的手，"兵来将挡。"
果然，不出半月，太子党开始动作。先是御史弹劾萧胤"结交边将，图谋不轨"；接着姜妩的农事改良被污蔑为"违背祖制"；最后，别庄突然起火，幸而扑救及时，未造成大损失。
"欺人太甚！"萧胤怒摔茶盏，"阿妩，从今日起，你出入必须带足护卫。"
姜妩却道："殿下，与其防守，不如反击。"她取出一本账册，"这是我这一个月整理的太子府田庄账目。"
萧胤翻开一看，惊讶抬头："你从哪得到..."
"殿下别忘了，我掌家后，府中多了不少'太子府'来的眼线。"姜妩轻笑，"我故意让他们看到我在整理殿下的田庄账册，果然有人偷抄了假账本送回太子府邀功。"
萧胤恍然大悟："所以你趁机..."
"调包了真账本。"姜妩点头，"太子名下田庄历年逃税数额，全在这里。"
萧胤大笑，一把搂住姜妩："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拥抱来得突然，姜妩猝不及防撞入他怀中，清冽的松木香扑面而来。萧胤似乎也意识到失态，连忙松开，耳根却微微泛红。
"殿下..."姜妩低头整理衣襟，掩饰同样发烫的脸颊。
"咳...我这就去安排人弹劾太子。"萧胤转移话题，"对了，明日母妃忌日，你陪我一同祭拜可好？"
萧胤生母敏慧皇贵妃去世多年，陵墓在城郊皇陵。次日清晨，夫妻二人轻车简从前往祭扫。
皇贵妃陵古朴肃穆，碑文简单："敏慧皇贵妃萧门李氏之墓"。萧胤亲手摆上祭品，焚香跪拜。姜妩随他行礼，发现墓碑一角刻着小小的凤凰纹样。
"母妃生前最爱凤凰。"萧胤轻抚纹样，"她曾说，凤凰涅槃，是为重生。"
姜妩心头一震。重生...多么巧合的字眼。
祭拜完毕，守陵老太监呈上一个锦盒："殿下，这是先贵妃娘娘留给未来儿媳的。"
萧胤示意姜妩接过。盒中是一对翡翠手镯，晶莹剔透，内侧刻着细小的符文。
"这是..."姜妩仔细辨认，心头猛地一跳——那符文竟与她前世在冷宫砖墙上看到的极为相似！
"母妃精通古籍，常研究些奇特的文字。"萧胤解释，"这手镯是她嫁妆，据说有护主之能。"
姜妩小心戴上手镯，翠绿的玉色衬得她手腕越发白皙。恍惚间，她似乎看到符文闪过一丝微光，再定睛看时又一切如常。
回程途中，萧胤难得谈起生母："母妃去时我尚年幼，只记得她常抱着我读一本古籍，书上全是那种符文。"
姜妩心跳加速："那古籍现在何处？"
"不知所踪。"萧胤摇头，"母妃去世后，宫中整理遗物，唯独少了那本书。"
这绝非巧合。姜妩暗自决定，要查清符文与重生之间的联系。
转眼入秋，姜妩的农事改革初见成效。皇庄丰收的消息传遍朝野，皇帝大喜，命各地推广。萧胤因督办有功，晋封为睿亲王，地位仅次于太子。
"阿妩，明日宫宴，父皇特意点名要你出席。"这日晚膳后，萧胤告知姜妩，"北疆送来捷报，推行新法后，军粮充足，连打三场胜仗。"
姜妩欣喜之余又有些忧虑："殿下，木秀于林..."
"我知你担心。"萧胤握住她的手，"但有些风头必须出。太子近日连连受挫，急需挽回颜面，明日宫宴必有大动作。"
果然，次日宫宴上，太子一改往日敌意，频频向萧胤敬酒。酒过三巡??他突然提议："七弟妹才华横溢，不如当场赋诗一首，以助酒兴？"
殿中瞬间安静。众人皆知姜妩虽通农事，但诗文非其所长。这是太子的明褒暗贬之计。
姜妩不慌不忙，起身行礼："臣妾才疏学浅，不敢献丑。不过..."她话锋一转，"近日研读农书，偶得一改良织机之法，可使效率倍增。若陛下不弃，臣妾愿当场演示。"
皇帝大感兴趣，命人取来织机。姜妩从容上前，三两下调整了梭机结构，又指点宫女操作。果然，织布速度明显加快。
"妙哉！"皇帝拍案叫绝，"姜氏不仅懂农事，还通工巧，实乃国之瑰宝！"
太子脸色铁青，贵妃更是笑容僵硬。萧胤在一旁看着妻子大放异彩，眼中满是骄傲。
宫宴结束，回府马车上，萧胤突然问道："阿妩，那织机改良之法，你从何处学来？"
姜妩心头一紧。这又是前世冷宫中学来的——一位被废的绣娘教她的。
"幼时...跟一个老绣娘学过。"她半真半假地回答。
萧胤深深看她一眼，没再追问。姜妩知道自己的破绽越来越多，萧胤如此敏锐，迟早会发现真相。但奇怪的是，她不再像最初那样恐惧这个可能。
时光飞逝，转眼又到年关。这日姜妩正在书房整理账册，青霜匆匆来报："王妃，出事了！北疆密使在城外遇袭，重伤逃到我们别庄！"
姜妩立刻放下账册："备马！通知殿下！"
"殿下入宫议事未归..."
"那我们先去！"姜妩披上斗篷，"带上伤药！"
别庄内，密使奄奄一息。见到姜妩，他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信："王妃...军情...有内奸..."
姜妩接过信，只见上面写着："粮道被截，军中有太子耳目，腊月十五敌军将大举进攻..."
她倒吸一口冷气——腊月十五，就是三日后！
"必须立刻通知殿下！"姜妩刚转身，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青霜反应极快，一把推开姜妩："王妃小心！"
一支弩箭破窗而入，正中青霜肩膀！
"有刺客！保护王妃！"影卫们瞬间现身，将姜妩团团护住。
院外传来打斗声，接着是萧胤的怒喝："一个不留！"
当萧胤冲入室内时，姜妩正为青霜包扎伤口。见他来了，她立刻递上密信："殿下，北疆危急！"
萧胤快速浏览信件，脸色阴沉如水："太子竟敢通敌卖国！"他转向姜妩，"阿妩，我必须立刻进宫面圣。你..."
"我随殿下同去。"姜妩斩钉截铁，"密使伤势我有办法稳定，他是重要人证。"
萧胤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终是点头："好。"
马车疾驰回城，姜妩忽然想起一事："殿下，腊月十五...不正是年宴之日？"
萧胤冷笑："正是。太子想借年宴拖住我和父皇，让北疆孤立无援。"
"那我们..."
"这次，我要太子永无翻身之日！"萧胤眼中寒光凛冽。
姜妩握紧他的手。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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