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府,侯夫人林氏的景澜院内。
林氏最后一遍检查完明日寿宴要用东西和听差的奴仆安排,回到自己院子里刚坐下喝碗茶的工夫,就听身边的陪嫁陈嬷嬷禀报说林家那个林窈娘今日出门了,但是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后看着脸色不对劲。
林氏放下手里的茶盏,嘲讽一笑说道:“大约是身子不适,找老三去了吧?”转头问另一边的侍女:“今日老三有没有出门?”侍女恭敬答道:“三公子今日一早出门与同窗游船,尚未回府。”
林氏想了想,交代陈嬷嬷:“你亲自去那边看一下,别误了明天的事。”陈嬷嬷领命退下。
另一个陪嫁的李嬷嬷看出林氏心情不好,出声柔声安慰道:“夫人放心,明日定能如夫人所愿的。”
林氏轻轻一笑,道:“我倒不担心这个。”
李嬷嬷赶紧接话道:“那是自然。”然后看林氏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不再出声。
当今太后赵氏出身不高,其父是地方小官,当年初入宫中也只是个美人,生下的第一个儿子,也就是当今皇上萧衡,是不能自己亲自抚养的,过继给了无子的陈妃。
但要说也是赵氏命好,先是萧衡入了先皇的眼,属意他为太子人选,后来陈妃难产薨了,先皇让萧衡回了生母赵氏的身边,还特地给赵氏一个昭媛的位分,没几年又赵氏做了升了西妃之一的德妃。后来先帝崩逝,新帝即位,先皇后去的也早,赵氏就成了这宫里唯一的太后。
新帝即位后,将赵鹏调回京城,出任太常寺正卿,下旨封太后先父为承恩公,由太后的嫡亲兄长赵鹏继承爵位。
五年前承恩公赵鹏去了之后,由嫡长子降爵承袭,就是如今的承恩侯赵志飞。
赵志飞只在翰林院领了个闲职,林氏作为赵志飞的继室夫人,自然要与宫中的太后姑母多亲近,便常常带着儿子赵臣舟进宫陪太后娘娘逗趣,太后也是极喜欢舟哥儿的。
赵志飞的几个子女中,原配生的一儿一女比萧筠宁大上许多,算是看着萧筠宁长大的,爱护有余,亲近不足。至于庶出的几个,都被收拾得老老实实的,没什么机会走到萧筠宁一个公主面前去。倒是继夫人林氏所生的赵臣舟与萧筠宁年龄相仿,也算得上青梅竹马长大的。所以到了年纪,太后就做主为两人赐婚。
林氏本是十分欢喜的,毕竟本朝对驸马入朝为官并不限制,甚至助益良多。萧筠宁又有那样的好嫁妆。要知道承恩侯府看着繁花似锦,到底家底薄弱。加上赵志飞虽读书不行,却喜欢自诩文人雅客,最爱鉴赏收买金石书画,常常一掷千金,很让掌家的林氏为难,每每劝说,赵志飞都不耐烦听这些,说她俗气。林氏无法,己经拿了不少体己银子出来了。如今有了萧筠宁,她自然欢喜。
只是欢喜过后,想起皇上曾经说过,要让萧筠宁的儿子入萧家一脉,承袭安王府爵位。
林氏短见,赵臣舟是林氏唯一的儿子,她想着儿子这一脉日后怕是要断在萧筠宁手里,心里就不痛快,但她又放不下安王府的富贵,思来想去,既然萧筠宁生的要姓萧,可以让儿子跟别人生了,姓赵,岂不是两全其美。这么想着,公主儿媳妇还没有过门,林氏就在物色儿子妾室的人选了。
那林窈娘本就是林氏的娘家侄女儿,比舟哥儿大一岁,从小倾慕舟哥儿,到了年纪也不肯嫁人,自从太后的赐婚懿旨下来后,林窈娘在家落寞了好一阵子。林氏看在眼里,也心疼侄女儿的一片痴心,就悄悄与自家嫂子提了这事,想着成全窈娘,也成全自己的私心。自然,这件事林氏是万万不敢让赵志飞知道了。
原本林氏的嫂子郑氏是不同意这件事的。林窈娘虽是个庶出,但到底是官宦人家,自家老爷官位也不低,怎么说也没得去给人做小的道理,何况是驸马的小妾——在公主手底下讨生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不得不说,郑氏是一个好主母,哪怕是为个庶女,也是尽了心的。
只是林窈娘知道这件事后,却怨恨上了郑氏,她心里是十分愿意的,至于安昭公主——一个失了孤的公主,林窈娘私以为就是个没什么靠山孤女,不必惧怕的。
于是林窈娘便开始私下里勾搭赵臣舟,之后林窈娘就经常借探望姑母的名义上承恩侯府的门,或者在外假装偶遇赵臣舟。
林氏自然是知道的,也她并不阻拦,毕竟萧筠宁长得那副好相貌,若不趁着两人成婚前让舟哥儿跟窈娘培养培养感情,待到大婚后舟哥儿怕是要被萧筠宁笼络了去,此后怕是眼中看不到别人。
只有趁着现在叫舟哥儿和窈娘有了感情,婚后才好把人纳进门,也好承继舟哥儿这一脉,不至于叫舟哥儿百年后无人祭拜。
只是这些事传到郑氏耳朵里,真真把郑氏气得不轻。郑氏骂也骂了,罚也罚了,林窈娘总能找机会跑出去,搞得郑氏心力交瘁。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到最后,郑氏也无奈,只得发了话,说是再不过问林窈娘的婚事。林窈娘也算求仁得仁了。
再说到赵臣舟。
有与萧筠宁一同长大的情分,加上萧筠宁那国色天香的样貌,举止投足间尽显的贵女风范,赵臣舟对这个表妹自然也是极喜爱的。
只是自从赐婚后,先有父亲耳提面命这是太后赐下的大恩,叫他以后务必要敬着公主,爱着公主,不可有二心;后有身边的狐朋狗友总取笑他成婚要受公主约束,不得自由,日后也必定立不起来云云,时间长了,他也烦躁,对婚事自然也抗拒起来。
而林窈娘就是在这个时候时常出现在他身边的。林窈娘温柔娴静,又对他体贴入微,尤其是知道了这是母亲的打算后,更是与林窈娘来往得越发密切。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二人胆子这样大,竟然就有了肌肤之亲,还搞大了肚子。
那林氏一开始是气愤和害怕的,毕竟这种丑事要是传扬出去,林家和赵家面上都不好看,尤其是林家的女儿们,更是没什么好名声了。
但她又舍不得这个亲孙子,只能想办法。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瞒着萧筠宁,等两人成婚后再徐徐图之,将人接进来。
只是一来,太后的意思是要多留萧筠宁两年,所以若是真要等两人婚后,恐怕这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而林氏不想自己孙子顶着一个外室子的身份遭人诟病。
二来林家那边,林窈娘下面还有两个适龄的妹妹,若是等上萧筠宁两三年的,林窈娘也只能在娘家等着。这姐姐不成婚,妹妹如何嫁人?
虽然郑氏说不管林窈娘的婚事了,但林窈娘的亲爹和祖母也是要过问的。
况且这事林氏是瞒着哥哥和母亲的,如今这个情景,也只有定下来了,她才敢跟母亲和哥哥说。
于是,如今的情形,只能让林窈娘先进侯府,而想让林窈娘进侯府,必须告知萧筠宁。
是的,告知。
林氏的想法与林窈娘一致,或者说,林窈娘对萧筠宁的那些轻视看法来自林氏。
毕竟在林氏眼里,一个失孤的公主,仗的也就是皇恩浩荡,以及太后娘娘的怜爱。更何况,这婚是太后赐下的,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谅她一个孤女也不敢翻出天去。
何况,以舟哥儿的人品相貌,萧筠宁一个养在深宫的女子,会对他心生恋慕太正常不过了。
而林氏一首坚定地认为,太后会给萧筠宁和舟哥儿赐婚,肯定是萧筠宁在太后面前求来了。
可惜的是圣上嫡公主与舟哥儿年岁差的太多,否则以舟哥儿的长相才华,就算是嫡公主也是尚得的。
如今却只给舟哥儿指了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只凭着太后娘娘的怜爱的,连庶公主都不如的公主,她自然要做下规矩,以后她才能有婆母的威严。
毕竟公主出嫁都是涨一级辈分的,自己这个婆母日后在儿媳妇面前怕是不得不行大礼。
这让心高气傲的林氏接受不了。
于是便有了算计萧筠宁一事。
用一个娘家侄女,能拿捏一个公主,林氏觉得值得。
林氏原本计划着,在公主休息的客房里,安排林窈娘过去禀明情况,请求收容,若是萧筠宁答应也就罢了,若是不答应,到时候她就带着舟哥儿过去,一来好借此逼迫萧筠宁认下窈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二来也好叫儿子心疼窈娘,亲近窈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等陈嬷嬷回来后,禀告林氏林窈娘那边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林氏这才安下心来,交代她明日盯紧林窈娘,这才歇下。
林氏带着满心的算计和打算入了睡,只是第二日的林氏只恨不得亲手弄死林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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