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人惊讶地放下茶杯，浓眉紧蹙，目光如炬，“这么好的金银花卖不出去？府城的药铺都瞎了眼不成？”
沈宁悦抿着嘴唇，目光低垂。茶香袅袅升起，却掩不住她眼中的一丝苦涩。
“你们看看，”身穿绸缎长衫的食客端详着手中的金银花，语气惊叹，“这花蕾，花瓣洁白，边缘泛黄却不过火，花蒂翠绿欲滴，这品相，说是上等品都不为过啊！”
“确实如此。”另一位食客附和道，“我在药铺做了二十年，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的金银花。姑娘，不知你们家种了多少亩？”
沈宁悦抬起头，强打起精神回答：“三亩。今年雨水充足，产量很好，每一朵花都长得鲜嫩。只是......”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只是府城的药铺，似乎都对我的货物不感兴趣。”
“三亩？”老人眼中精光一闪，放下茶杯正襟危坐，“这可不是小数目。我看你年纪轻轻，能把金银花种到这等品相，定是有祖传的种植之法吧？”
沈宁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骄傲：“正是。我家祖上三代都是种药材的，从选种到施肥，从浇水到采摘，每一步都有讲究。这些都是祖辈传下来的心得。”
“难怪，难怪。”老人抚着花白的胡须，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姓吴，在药材行当里混了大半辈子。明日我要去邻州的药材集市，那边的药商都是讲究公道的，不似府城这般......”他欲言又止，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宁悦一眼，“姑娘要是信得过，不妨同去看看？”
沈宁悦眼前一亮，但还是谨慎地问道，“吴老，您为何要帮我？”
这话问得直接，一般人恐会心中不悦。但沈宁悦到底年纪小，又是个漂亮的女娃娃，周围人倒也没什么其他想法。
对此，吴老哈哈大笑，“你这姑娘倒是个精明人，其实老朽不过是惜才罢了。你这金银花种得好，若是就这么烂在地里，岂不可惜？再说了，明日同行的还有几位老友，大家都是正经做买卖的，不会坑你。就看你一个姑娘家敢不敢和我们这群大男人一同上路了。”
沈宁悦眼中闪过一丝踌躇。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那里装着今天跑药铺时剩下的盘缠。犹豫间，张云峰那张傲慢的脸又浮现在眼前，他轻蔑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在这府城，没有我点头，就没有人敢收你的药材。”
“富贵险中求......”她在心中暗暗思量，“既然要闯荡商场，总不能畏首畏尾。若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谈什么振兴家业？”想到这里，她挺直了腰板，展颜一笑：“多谢吴老提携，明日我便随您去邻州。”
“好胆色！”坐在一旁的中年商人拍案叫绝，“我在府城做了二十年生意，还从未见过像姑娘这般敢闯敢拼的女子。难怪能种出这般优质的金银花种。”他转向其他人，“诸位，我等明日也要去邻州做生意，不如结伴同行如何？”
“正该如此，”其他人纷纷附和，“大家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这年头，光天化日之下也难保不会遇到歹人。”
沈宁悦听着众人的话，心中的戒备渐渐放下。这些人虽是萍水相逢，却都透着一股子江湖气。那是常年行商积累下来的豁达与仗义。她起身向众人深深一礼：“多谢各位照应。明日就有劳诸位了。”
“不忙谢。”那位中年食客突然眼睛一亮，接着说道，“姑娘说这金银花滞销……我倒是有个主意。姑娘这花泡茶来滋味清香，回甘悠长。何不考虑将其制成干茶出售？现在外头新兴的茶楼正多，若是能打出名号来，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啊！”
“对啊！”其他人纷纷点头，有人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做成干茶不但方便储存，运输起来也更容易。最重要的是，茶叶的价格可比生药要高得多。而且茶叶是人人都要喝的，销路比药材还要广。”
沈宁悦闻言，眼前顿时一亮。是啊，为什么非要局限于生药呢？做成干茶，不但能保存更久，价格也能卖得更好。这岂不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正想着，吴老已经吩咐小二上了几个菜：“来来来，既然大家有缘，不如一起吃个便饭。老夫这些年在药材行当里，也积累了些经验，正好与姑娘分享分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食客们的脸都红了，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吴老一边喝酒，一边手把手教沈宁悦辨识药材的诀窍。每一个字都是多年经验的积累，字字珠玑。
“金银花要看‘三白一黄’。”他举着一朵花，神情专注，“花蕾要洁白，花瓣边缘微黄，花蒂白中泛绿，花蕊金黄鲜亮。采摘的时辰也很重要，最好是清晨露水未干的时候，这样既保住了药性，花朵也不会因为太阳暴晒而显得蔫黄。”
沈宁悦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她发现吴老不但懂得多，而且讲得生动有趣。许多书本上模糊的地方，经他一解释就豁然开朗。每一点经验，都让她受益匪浅。
“最重要的……”吴老忽然放下酒杯，正色道，“是诚信二字。”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沈宁悦，“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掺假使劣。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才能长久经营。有些人为了赚快钱，弄虚作假，虽然一时得意，但早晚会被戳穿。到时候，别说做生意，连门都出不了。宁可少赚些，也不能砸了自已的招牌。”
这番话说得沈宁悦心中一震，内心顿时一片火热。
席间其他几位客商也都热情地分享起经验来，有人讲述如何识破奸商伎俩，有人传授议价技巧，还有人介绍各地市场行情。沈宁悦一一记在心里，暗暗点头。
这一聊就是几个时辰，直到夜深了众人这才散去，并约定明早在客栈门口集合。
回到房间，沈宁悦躺在床上却依然难以入睡。窗外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远处传来几声更鼓，而她的脑海里还在会想着今天的种种际遇。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轻声自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张云峰的打压没能击垮她，反而让她看到了新的机会。或许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奇妙，它总会在你觉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为你打开一扇新的窗户。
夜风轻拂，带来远处的更声。沈宁悦终于合上了眼睛，唇边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明天，对她来说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她期待着，也准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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