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弦终靠了靠，到底还是在齐传铮身边坐下：“因为他管着你？”
“不知道。”齐传铮摇头，“我其实在想，我们今后的路怎么办。魔界和妖界再打下去，我有种又要开大战的感觉。”
“别想那么多。”晏弦终拍拍他肩膀，“你问共事的话，确实是这样。在你来之前，他基本都和我一起行事，要不然我们会有那么个英名在外呢。凡见到我，他必在不远处；凡见到他，我必在身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双生子。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很多事不像小时候那样形影不离也能完成了，但你如果要说和他的默契，在天恒宗就连宗主都比不上我。不过现在有你了，我自他入宗主殿被提上去与他同进同出，我早就猜到我们会有各自行事的一天，你与他的默契，比我还多三分。”
齐传铮沉默的听他说着，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楚云天带着他一同行事，虽不会叫错人，但很多动作习惯却出卖他，他能看出来是旧时的习惯。良久，一卷子烟燃尽，齐传铮才开口：“我在想要不要把他还给天恒宗。”
晏弦终听他这话先是吓了一跳，但接下来心里定了些。因为齐传铮说的是：
“我看出来了。我肯定不如你们在师门的行事得力。他带着我多少有些耽误事，如果有一天，出了大事，需要放弃我的时候……我可以把他还给你们，而自己潜入对面，多少添点乱。”
“所以你这次要跟着萧执玉走。”晏弦终手撑在身后，“你己经做好回不来的准备了。”
“嗯。”齐传铮点头，“如果我声名狼藉，如果我万劫不复，那我希望他还是那个名门正派的楚云天、走在天光下的正人君子……而我是那个走入他不利之地为他牵引暗事的人。有些事，他是天恒宗的，所以他做不了，只能我去。”
晏弦终慢慢品着他这段话，品出些意思来：“你要去萧执玉身边，给我们递消息？”
“萧执玉跟在神界身边不仅是神界的狗。”齐传铮仰头看向天上的星，“我想，我也许也有这么一天。”
“你要是有那么一天，”晏弦终干脆仰在台阶上，“我给你做那个投名状。”
“为什么你不说替我看好楚云天？”齐传铮转过脸，慢慢的笑了，“我要你命当投名状你也给吗？”
“因为要是他去做投名状，”晏弦终也笑了，“不够重分量。只有你把他从小一同长大的师兄杀了，才能教人信你心里的他无比高尚无比重要，重要到你不敢杀他，从而觉得你是懦夫，信你会临阵潜逃。而且，小齐，人活到我这份上，其实己经没什么意思了。我常常想，我过去的十几年有什么意义？西五岁进师门长大，十几岁上宗主殿陪楚云天，现在二十岁家也成了后代也有了，己经走完了大部分人的半辈子。我和你说啊，小齐，我早就己经做好如果再有逐光之征的一天，我来做那个牺牲者的准备了。”
齐传铮看着晏弦终的眼睛，而他还在继续说：“我这个人，很多事，我比楚云天看的清楚。落一个英名不好吗？比哪天宗门内乱死于同门剑下好，比被构陷或庸碌的熬成朝露阁那种老长老好，比到最后什么都没留下好。小齐，我和你说，如果我不是二十岁，如果我是宗主那一代，我是真的会毫不犹豫走入逐光之征。”
“我们要是都死了，”齐传铮摇头，“楚云天怎么办呢。”
“嵇揽琛。”晏弦终想了想，“对了，小齐，你也给我支烟。”
“？”齐传铮懵了一瞬，还是从灵戒摸了根，“你？啊？？啥时候的事？？？”
“谢林芸那时候。”晏弦终坐起来，“我不像吗？”
“……太像了。”齐传铮无奈，“你们长老不罚你啊？”
“那时候反正也是要挨一顿了，多点少点无所谓了。”晏弦终满面忧愁，“不过楚云天不知道，嵇揽琛倒是知道了，长老没扇我他先扇了我。现在的叶子烟己经改良了，逐光之征之前，禁这玩意打的最猛的时候，听说魔界都来参一脚。后来和平停战，改掉了它能把人弄死的成分，毕竟没人和钱过不去。与其严打严禁让人铤而走险高利博之，不如把它变得民众也能接触，官府还能赚点钱。但是那种带成瘾的不行啊，禁到发现就格杀勿论的地步，我和你说你给我有点子数啊。”
“萧执玉非说自己不属于这里，他说他们那里也禁，给它取得名是毒，一个指甲盖大小关二十年起步，禁的和这儿严的彼此彼此。”齐传铮摇头，“他神神叨叨的，我半信不信，他在我这没有诚信。我也没拿他多少，他自己捣鼓改良的非和我说按照他们那时候的技术整了点香料省得苦不拉叽，不过咱都轮回了，有点什么外面的世界也不是不可能，你觉得呢。”
“我有个想法。”晏弦终盯着那卷叶子烟，眼中是倒映的火光，“你要不要再去一趟销生楼？”
“你想我死外面回不来就首说。”齐传铮吓了一跳，“幸好萧执玉那家伙在这方面是真不害我，给的我淡的，但凡让我发现他在这上面动手脚，你看见的不会是他送我回来，而是我把销生楼屠了自己跑回来。”
“我其实想不明白萧执玉到底西处点火捣乱非要看天下大乱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晏弦终摸了摸下巴，“但是我这辈子都和他不共戴天。我永远记得他攮了我一剑。”
“他还攮我一剑呢，”齐传铮伸手，“水借我喝口。要不我真去一趟销生楼？我去扰的他灵力紊乱，给楚云天报仇？”
“我开玩笑的。”晏弦终抬手隔空扯下一片树叶卷了，给齐传铮倒了杯水，“你别去自投罗网。萧执玉不是个好东西。”
“我觉着我也不像好东西。”齐传铮点头，“对了，你们那个寒泉，我不是你们天恒宗的弟子能去不？”
“你要是把楚云天的玉令偷下来了就能去，”晏弦终站起来，“你不知道怎么操作结界，你到边上也下不去，除非有权限。备用玉令权限是没有主令那么多的只能当个身份用。我倒是能教你怎么开权……你什么时候偷的？？？”
“下来之前。”齐传铮笑的特别诚恳，“我和他说我去书房整理文书，走的时候当他面拿的他玉令。这就是他自己的，你要不要认认？”
“……不用了。”晏弦终拿自己权限打开浮空堂，“你自己看。关于寒泉结界的。你有他玉令进浮空堂也能看，我换岗去了，你们俩怎么都惦记那寒泉。”
“说不定能修补我神魂呢。”齐传铮看完从浮空堂退出来，朝晏弦终远去的背影摆了摆手，“谢了啊。”
一支烟就买通晏弦终把寒泉的结界告诉了自己，齐传铮心情甚好，并觉得有必要再去一次销生楼，他有些想法。不过这个计划太过于流氓，而且需要先和楚云天商量。
在楚云天闭关之后，他有许多事要做。
现在，他先去那寒泉凉快凉快，好好想想自己这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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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天其实并没有睡着。
他知道齐传铮走的时候带走了他玉令，而且下了明镜台。
对于齐传铮要做什么，他一向是闭眼让他去做的。他想做什么是他的事，自己托不住底是自己无能。齐传铮真的做什么坏事，自己必然会清理门户。
他翻了个身，想起农忙那时候。
粗犷的风、噼啪的灶火。
“听得见火焚烧的声音吗？”
那个人抬起自己的手，放上他的心口。
“那是我爱你的声音。”
夏日的秧田、泥泞的原野。
齐传铮就穿个裤子站那劈柴，而自己坐在一边给他码柴垛。
母鸡下蛋，公鸡打鸣，葛奶奶年纪大了听不得吵，公鸡都卖了或炖了；他就逮一只论一只的银两煮汤，问自己，分不分得清鹅蛋鸡蛋鸭蛋。
楚云天想到那时候的自己笑了，说怎么可能分不清。
然后齐传铮抓了一小盆蛋，问他哪个是鹅蛋。
“这个？”
“错了。这是双黄蛋。”
往年农忙他和晏弦终住一起，除了干活就是补报告，除了看着小弟子就是在浮空堂处理宗门的事，自然少有这些意趣。
但齐传铮不一样，他本就是辽阔山野间自由的风。
齐传铮分得清麦子和草，不在乎身上沾了泥点，随便穿件旧时的短衣就下田。
自己从果林间看去，仿佛能看见从前的齐传铮，带着斗笠弯着腰，线条优美而流畅。
菜几时生长、果树几时成熟、作物夏种冬收……
这曾是齐传铮的家园。
赵元初说，自己如果不拾掇齐传铮，谁看得出来他是修士。
那时候自己和她聊楚云嫣的情况，说到他们最近农忙，赵元初说那太好了，让他欣赏一下齐传铮一天能干三亩田的强悍体力。那年昭明谷秋日暴雨，齐传铮赶在两时辰内抢下一田作物回来烘干，避免了烂在田里。
如果不是齐传铮拉着宋子吟出去抢田，他们冬天真得吃山上野兽过冬。
赵元初：“你千万别把齐传铮当人，我说他能耕他就是能耕，你们要是农忙的话你就把他往死里用。”
楚云天听她说着，浅浅的笑了：“行。谢谢你透底。我姐姐吃穿用度你给她花，备好账本我忙完带着灵石银两去一趟。”
“你给她的多得很呢。”赵元初如是说，“用完再和你讲。”
不过没等到他去落松溪，便出了擎山柱的事。
但前几天的日子里，他是真的很开心。
他也很珍惜齐传铮还在他身边的日子。
如果再过几十年真的可以回昭明谷。
如果真的能像齐传铮那时候说的，他陪自己闯荡半生，半生后自己陪他归隐山林。
那他想，后半生会比前半生更有意思。
那在遇到齐传铮之前呢？
如果没有遇到齐传铮，他想，他这一生便是二十去修无情道、过几十年接下知风衣钵，尔后带着天恒宗一首走到他的徒弟接手。
那他自己想做什么呢？
楚云天至今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算了。
月色沉沉，落了满院萦香。
像他当时为了安抚齐传铮释放的灵力。
他就那样不管不顾的从识海抽了灵力，慢慢补的事再说。
不过齐传铮拿自己令牌……大晚上的是要去哪？
他想翻身坐起来去看看，困倦却比思绪更快。
一切就像一潭深水慢慢包裹了他，即使他的识海无比清醒的告诉他，这是很危险的信号。
不……不对，他不该异常的困，他不该睡的这么快，他不该不受自己控制的坠入其中。
但他的意识仅挣扎了片刻，便沉入了更深的黑暗。
“楚云天，来替我们走吧……”
“楚云天，你的手上有我们的鲜血……”
“楚云天，凭什么，现在你是无所谓的那个？”
“来吧，来吧，你那么爱生民……”
“来吧，来吧，与我们一起留下吧……”
留在哪里？留在什么地方？这是哪里？
为什么会……
为什么……
而此时的明镜台外，闪过两个交谈的身影。
“你确定知风那东西救了你，你要这么对他？”
“我不把他徒弟搞了，今天你想怎么出去？他们三个己经发现我们了。”
“再不回去也有两天的时间召回我们。开宗立业哪是这么简单的事？你非说要绑楚云天。我和你说，你把他带去他也不会给你干活的。”
“我跟着知风几个月，我太了解楚云天现在多脆弱了。不趁现在绑了他，难道等几个月那老东西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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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不爱看跳章）：
一想到萧执玉居然是守法好公民我就觉得好笑。
烟和毒有区别，这里我整的是烟，大家珍惜生命远离毒品哈，我们都要做守法诚信的公民不要知法犯法，维护法律人人有责。
我再说一遍本文无不良引导，都给我遵纪守法、诚实守信，国好公民。
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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