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楚云天哽咽,“我妈的尸首,究竟葬在何处?”
秦伯低下头,他躲了楚云天十五年,现在终于避无可避。
“斐玉她……”秦伯叹息,“楚家不配给斐玉敛尸。”
“那我呢?我也不配吗?”楚云天执剑指向人,“你不配叫她叫的这么亲昵。”
“我知道你怨我。”老人从怀中取出一卷书,“我也在找你。你离开那个家之后,我不知道你的去向,所以只能把想对你说的写在其中。你觉得我如果上门去问谁带走了你,你爹会告诉我吗?”
“但是你如果真的想见我,我每一年每一次去祖地,你不可能每一次都不在。”楚云天沉声,“楚君泽那个家伙怎么把我妈骗到手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祝斐玉的传家玉佩在你这吧。”秦伯打量着楚云天,“这本书,有你妈妈的全部真相,你把玉佩给我,我把书给你。”
楚云天微微抬脸,齐传铮看不见他的眼神,但心随意动,直接上前抢过秦伯手中的书:“几张纸还想要他传家玉佩……我去,真书啊?”
楚云天还以为秦伯会拿个假的诱骗他抢,听见齐传铮这么说,突然愣了一下。而秦伯,则哈哈大笑:“最不屑于小偷小摸的楚云天,最正人君子的楚云天,最想公平得到自已想要的东西的楚云天,居然也有直觉和老头抢东西的一天……”
“书是我抢的关他什么事?”齐传铮掰过老头肩膀,手指放在伤口处,捏的老头龇牙咧嘴,“倚老卖老?”
楚云天想唤住齐传铮,但终究没有开口。
“秦伯,我,齐传铮,他夫婿。”齐传铮把书扔给楚云天,“我不管你之前对他多大恩惠,但现在,如果你只想通过一些所谓的不知真假的真相就哄骗他传家玉佩,那你真是把他当小孩了。实不相瞒,我们今天接到的任务,是不让你活着离开这座行宫。”
楚云天拎着剑,一步步走上前:“我记得我小时候你如何把我抱在怀中哄着我,我也记得楚君泽找到的那一天你又是如何明知死路却还是把我二人推出去只为了不要波及到你。但你以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楚君泽就真的放过你了吗?若你对我还有一丝看在祝斐玉的份上的恻隐之心,若你哪怕少一分自私自利,我这会都不会想杀了你。”
我既然找到了你,我就一定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秦伯这才意识到楚云天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面对几个山匪都差点葬身的孩子了。
他满身肃杀的走上前,白衣映在鳞光里,恍惚间像极了祝斐玉,那年也是二十来岁,在雨夜浑身湿透的叩响了秦伯的院门。
小小的楚云天被她抱在怀中,身上干干净净。
现在,他终于沾上了那年没有沾上的水汽。
楚云天看着秦伯那无神的右眼,它干涸的凹陷在眼窝里,空洞又扭曲。
他手中的长剑,终于在寒光中抵向了老人枯竭的右眼。
秦伯丝毫未退,而是笑着问:“但你觉得,你有多少胜率,战胜我?”
此刻,他终于褪下伪装。
天昏地暗,波翻浪涌,秦伯抬起长杖,口中吟诵起诡谲的咒语。
暗紫的符光如同腐烂的锁链,从慢慢上升的老头周身缓缓展出。随着符阵的形成,周遭的时间仿佛在一点点凝固。
楚云天侧目看向齐传铮,齐传铮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已没事。
黑红的龙角,诡异的法阵,隐隐变得年轻的秦伯……
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禁术。
只有禁术才能横跨人族、龙族与巫族。
而且秦伯身上还有翻腾的魔气。
那一瞬,楚云天想到礼成那日齐传铮整合下的线索,指向越江妖族的线索。
以及,只有骨醉宫沉浸于研究这种禁术,而一切的起源都是月州修士。
似乎有什么在一点点破开谜团。
就在此时,江面上传来巨兽的低吟。
“他要召唤妖族!”齐传铮窜回楚云天身边。
“还好刚才我让你收手了,看样子禁制是在血液中,若你刚才真一剑把他捅死,符文爆开,妖兽异动,越江天得翻。”楚云天也面露异色,“就是不知道前辈……”
这阵子他们修炼心法,俩人出去太过于显眼,所以楚云天让前辈沿着他们收集到的线索继续去继续查了。
越江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古井无波,此时终于掀开了伪装,露出了那口獠牙。
“他到底是,冲谁来的?”楚云天快速的整理着思绪。
“不难猜。”齐传铮有了点想法,“月州的人买你未果被你打伤还损失了秘药,那是必然要追杀你的。但要追又不能明面上说他们的血灵蛊跑了,那太丢脸了一群人打不过你一个重伤的。所以——”
“秦伯是他们买凶跟着我针对我的人。”楚云天接上齐传铮的话。
“而且,我是昭明谷逃出来的,他们怎么可能希望我走的太远?”齐传铮又点了点自已,“我可是知道他们屠村的一切作为。”
“所以他们不惜把禁术教给他,也要让我们在越江折戟沉沙。”楚云天看着面目全非的秦伯,他救了他妈和他推出去他妈的记忆在脑子里一片混战。
“或许他那个雨夜救你妈也是觉得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好拿捏呢?”齐传铮想到了一个最不可思议的答案,“但是又为什么要选在缪衿年生辰作乱……”
“因为龙族和骨醉宫早就沆瀣一气了。”楚云天接道,“现在就有这么个人,能阻止缪衿年谋反,能让骨醉宫的仇人陨身。惹了月州修士就等于惹了骨醉宫,惹了骨醉宫就等于和月州为敌,他们需要借一点龙族血脉来完成禁术对付我们,龙族需要这个有点本事的人对付缪衿年……”
“一拍即合。”
老头做法的时候他们不敢贸然上前,而行宫内缪衿年的人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异象。
“只有一个月就动手?他们这也太蛰伏不住了。”缪衿年看着这片已经变成深色的海。
他知道龙族趁他不在和月州勾结,所以他才需要尽快找到齐传铮。他们针对他和小齐,那他就和小齐联手。
只是没想到,楚云天居然也和月州有仇。
迟倚也是他放出去的。素来爱敬苍生的楚云天不可能看着水龙卷打向村庄不管。楚云天若是不管,他就自已出手。
一边给蛟族惹点麻烦,一边试试这二人究竟有没有那本事对付龙族。
他敢放消息,就敢去给人救出来。
让他意外的是楚云天居然真的有那个本事,还让他看见了他未曾设想的外援……
巫界少界主。
这盘棋下的是越来越大了。
他有预感,月州要坐不住了。
因为巫界少界主他们去找魔族麻烦了。
月州再不动手,等沈圜那俩收拾完魔族回来顾上齐传铮,他们就来不及了。月州只是人界一个区域,还没那个本事跟巫界硬碰硬,巫界那边疯起来沈圜能直接打着巫界主宫的名义把月州屠了。
龙族也坐不住了。
要是月州不干了,线怎么收,他们真等着被缪衿年杀到龙宫?
越江这边只是一盘小棋,犯不上扯进来那么多势力,被界主注意到就玩脱手了。小辈打打闹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得了,再玩下去就不是打打闹闹了,那是各界大混战。
他们不会允许这个混乱的场面发生。
于是,缪衿年率先放出钩索,说自已要过生辰。
他倒要看看,这群人能让自已的生日过的有多热闹。
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眼下,江上已是电闪雷鸣。
行宫内还是一片混乱,主殿上也是一片狼藉。缪衿年看着混沌的天色,抬了抬手:“太子殿下。”
太子一听他加了殿下俩字,便猜到缪衿年有事相求。
“去岸上,保护好沿江居民。我们打归打,不要杀生。”缪衿年扯下腰间令牌,“我是越江的龙王。”
“一定。”太子接过那块律令,烫手的仿佛燃烧的香火。
“我若造杀孽,再换个龙王,可不一定能像我这样爱民了。”缪衿年笑了笑,“诶,你是不是没有封区?”
“……你别乱来。”太子听着感觉像他要把这些百姓托付给自已似的。
“不会。”缪衿年已经向齐传铮那走去,“不过是区区月州而已。想让我陨身,神界来了都得掂量掂量自已几斤几两!”
太子看着缪衿年的背影,转身回了主殿:“剩下的人,随我,上岸!”
——————
楚云天终于找到了老头的破绽。
随之而来的是大批月州修士与龙宫援兵。
当然这些援兵不可能是来帮他们的。
“你说缪衿年会把我们二人就这么丢在这和这么多人对打不?”齐传铮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要是只把我们扔这,我看他是不想赢了。”楚云天笃定的说,“我俩就不能跑啊?”
“那么就得看我们能和他们打到什么时候了,”齐传铮歪了歪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这屠村的事,也总得让我砍回去吧。”
“那么这些人的命,”楚云天环顾四周,“都是你的了。”
剑光纷起,齐传铮纵身而出。他仿佛回到少年之时与宋子吟在院中以木枝相击,打的难分胜负有来有回。此刻他想的是为自已挡箭的宋子吟,是楚云天一个月一点一滴的指导。
待我出时,天下无我敌手。
楚云天则掷出长剑,并指落符。
空中画符,是符修修习几十载都不一定会的技能。难在符无实体,落笔需准,故即使是符修也很难召唤出大阵。
而楚云天一人,将长剑化出万千幻影,如漫天剑雨,带着无尽的杀机直指每一位敌人的要害。
齐传铮就在这样无休无止的剑雨中穿身而行。
昭明谷的镇谷之宝,就应用来手刃仇敌。
这一战,注定血浸长天。
楚云天踩着错落的尸体,踏剑而前,手中弓弦指处,箭无虚发。
万千剑阵只是分身,本体已被他又一次化为长弓。
他踏着一柄又一柄插入敌人咽喉的剑柄,周身风起,扯骨堕丹。
缪衿年赶到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副杀疯了的景象。
震撼之余,他迎身对向老头。
龙吟凤哕,虎啸麟吠。
老头召唤出的兽潮一齐朝着缪衿年撕咬,缪衿年全然不顾,折扇生出劲鞭。
一鞭勾其杖,二鞭卷兽潮。
三鞭抽老头脑壳,法阵也乱了一瞬。
“啊呀呀呀呀呀呀!”老头气恼,“领域结界,月!”
缪衿年几个平a老头直接开大?
还能这么玩?
周遭月影层叠,红的紫的绿的黄的蓝的褐的各色月亮,如鬼魅般包围了他们。
缪衿年回头看了一眼齐传铮二人,已经把月州修士和龙宫援兵杀的七七八八了。
楚云天损耗过大,已有些体力不支。
齐传铮落在楚云天身边,大口大口喘着气。
老头无差别攻击,连他们带剩下那些不成气候的也一起卷入了结界。
“不用担心我们!”见缪衿年回头,楚云天喊道,“兽潮交给我们就好!”
“你们还能打?”缪衿年一鞭子绕上老人手腕,防止其再结阵。
齐传铮当他面倒了几颗药在嘴里:“我们调息克化一下就行!”
缪衿年放心的转回身,长鞭收紧,将老头扯到自已身边。
老头不为所动,领域结界之内,他就是主场。
缪衿年挥动鞭子,与老头斗在一起。
楚云天二人只见得光团来来去去。
老头的领域结界明显带毒。
这种情况下,如若不能破开结界,他们会被一击必杀。
缪衿年打了几个回合,见楚云天二人已调息好,便微微一笑,一个后撤落回地面。
“领域结界,汐。”
海水震荡,如潮汐般此起彼落,冲击着周遭的月亮。
老头变了脸色,缪衿年要是跟他比领域结界,他是真的会殒身。
于是,他抬手,嘴里吟唱起复杂的咒语。
月色昏沉,如彩轮般滚起,向三人逼近。
他要绞杀!
缪衿年也不惧,在对方的领域结界内,他翻手,巨大的漩涡朝着彩轮,愈是撞击愈是一圈圈变大。
敢在对方的领域结界内开自已的秘术,缪衿年是对自已的实力真的很有自信。
漩涡翻搅,巨浪滔天。
缪衿年稳稳的居于正中,彩轮在粉碎,对面的老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一整片越江都是我的,敢在我的领地用领域结界?”缪衿年轻蔑的笑道,“你们月州还真是太自大了。”
“那你可就,小瞧老夫了。”
老头哈哈大笑,抬手凝成光团:
“领域结界,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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