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艇撞上岸边礁石时，董海舟一个趔趄栽进浅滩。徐温玲跳下船想去扶他，却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原地——他的右腿裤管破碎处，十几条细长的根须正从伤口探出，像活物般扎进的泥沙。
"别看！"董海舟猛地扯下外套裹住腿，布料下鼓起诡异的蠕动形状。他试图站起来，却痛得闷哼一声，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穿军装的人跳上岸，为首的方脸男人亮出证件："特别行动组黎卫国。"他看了眼周默，"车在坡上，先离开辐射区。"
"辐射？"徐温玲声音发颤。
黎卫国没回答，只是示意手下架起董海舟。徐温玲想跟上去，却被周默拉住。他指向汽艇尾部安装的奇怪装置——一个铅盒，表面贴着放射性标志。
"林卫东在基地放了钴-60。"周默的紫光编码在暗处忽明忽暗，"他想诱发基因突变。"
夜风卷来焦糊味。徐温玲回头望去，远处山坳里仍冒着橙红色的火光。她突然意识到，董海舟的植物化可能不是偶然。
军用吉普在崎岖山路上颠簸。徐温玲坐在后排，董海舟的头枕在她腿上，体温高得吓人。借着顶灯，她看见他脖颈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叶脉又像电路板。
"疼就说。"她轻轻拨开他汗湿的额发。
董海舟咧嘴一笑，牙缝里都是血："亲我一下就不疼了。"话音刚落，身体突然痉挛，几根嫩芽从他耳后刺破皮肤钻出。周默立刻从医药箱抽出镇静剂，扎进他颈部动脉。
"撑住，快到安全屋了。"周默的声音异常冷静，但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他的紫光编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
黎卫国从前排递来一个铅盒："口服碘片，抗辐射的。"他透过后视镜打量徐温玲的锁骨，"你的编码比资料记载的更活跃。"
徐温玲下意识捂住领口。车窗外，黑黢黢的山影轮廓渐渐熟悉——这是去向阳屯的老路。父亲曾骑着二八自行车载她走过无数次。
安全屋竟是当年屯里的粮仓改造的。董海舟被抬进里间手术室，徐温玲想跟进去，却被黎卫国拦住："先处理你自己的伤。"
她这才发现左手掌心被手术刀割开的伤口己经发黑，边缘长出细小的绿色菌丝。周默不容拒绝地拉她到消毒间，镊子夹着酒精棉按上伤口的瞬间，徐温玲疼得倒吸冷气。
"忍着点。"周默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林卫东在刀上涂了植物生长素。"
徐温玲咬住下唇。当周默的指尖无意擦过她腕部脉搏时，两人编码突然同时亮起。蓝绿光纹如藤蔓般顺着相触的皮肤缠绕，手术灯管"啪"地炸裂。黑暗中，她看见周默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紫色。
门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徐温玲冲出去，看见董海舟半跪在走廊，手术服被挣裂，的后背布满金色颗粒，像未成熟的麦穗。他死死盯着她和周默仍闪着微光的手，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拖着那条生根的腿蹒跚走回病房。
"他需要输血。"军医追出来，"但血型匹配不上任何人类数据库......"
黎卫国打断他："用营养液。周研究员，请跟我来。"
徐温玲独自站在走廊，掌心菌丝在编码光芒中缓缓退缩。墙上的老式广播突然自动开启，传出模糊的男声："......基因锁携带者注意，你们体内是国家的宝贵财产......"
她一拳砸碎广播，指关节渗出的血珠里带着荧光绿。走廊尽头有扇标着"档案室"的铁门，电子锁闪着红光。鬼使神差地，徐温玲把流血的手指按在识别器上——锁开了。
霉味扑面而来。靠墙的架子上摆满贴着"绝密"的档案盒，中央操作台上放着一台老式幻灯机。她按下开关，墙上的投影幕显现出"丰收计划：第三阶段"的字样。
幻灯片自动播放。第一张是年轻时的林卫东站在试验田里，举着麦穗微笑。第二张显示十二个婴儿躺在恒温箱里，胸口贴着编号。徐温玲捂住嘴——3号婴儿哭闹时露出的胎记，和董海舟后腰的月牙形疤痕一模一样。
第七张幻灯片卡住了。徐温玲手动调整时，从机器里掉出个小信封。里面是父亲的字迹："玲子，若你看到这些，我可能己经不在了。你不是我亲生女儿，但比亲生的更珍贵......"
她的膝盖突然失去力气。信纸飘落，最后一行字刺入眼帘："你是唯一成功的完美载体，林卫东不知道你体内还有我设置的安全锁。"
门外传来脚步声。徐温玲慌忙把信塞进内衣，转身时碰到了角落的纸箱。泛黄的手术记录散落一地，最上面那页写着："1976年9月15日，对12号载体进行最终植入，主刀医生：徐振国。"
照片上，穿手术服的父亲正把滴管液体滴入婴儿睁大的眼睛——那个婴儿锁骨下，己经隐约可见绿色光纹。
"原来如此。"周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弯腰捡起一张基因图谱，"你体内的编码不是植入的，是自然表达的。"他的镜片反射着幻灯片冷光，"这就是为什么你能激活其他基因锁。"
徐温玲的编码突然剧烈发烫，绿光透过三层衣服清晰可见。周默猛地后退两步，他的紫光便码与之呼应般闪烁起来。
"黎卫国给你看了什么？"她声音嘶哑。
"另一部分真相。"周默指向投影幕，新幻灯片显示着复杂公式，"林卫东偷走了你父亲的原始研究，但缺少最关键的安全协议。"他顿了顿，"你的眼泪。"
"什么？"
"你悲伤时分泌的激素，是终止基因失控的钥匙。"周默突然咳嗽起来，紫色光点混在血沫中，"董海舟的植物化......只有你能逆转。"
走廊传来急促的警报声。黎卫国破门而入："林卫东的人包围了这里！"他看了眼散落的档案，脸色突变，"你们看到安全协议了？"
徐温玲还没回答，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动！爆炸的冲击波掀翻档案架，她眼前一黑，被周默扑倒护在身下。尘土飞扬中，听见黎卫国对着对讲机吼："启动'除草剂'预案！重复，启动除草剂！"
远处传来董海舟野兽般的咆哮。徐温玲挣扎着爬起来，看见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门被撞开——一个两米多高的"植物人"站在硝烟中，全身覆盖着金色麦穗，只有脸还依稀保留着董海舟的轮廓。
"海舟......"徐温玲踉跄着向前走去。
植物人转向声源，麦穗簌簌摇动。它胸口处的3号编码红得发亮，像烧红的烙铁。黎卫国举起的步枪被周默按下："别开枪！他还在转化初期！"
"转化完成就来不及了！"黎卫国甩开他，"知道完全植物化的实验体多可怕吗？一株就能污染整片耕地！"
徐温玲己经走到植物人面前。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要触到那些麦穗，突然被一条藤蔓缠住手腕！剧痛中，她看见自己的编码绿光顺着藤蔓流向对方，所到之处麦穗纷纷枯萎脱落，露出下面鲜血淋漓的人类皮肤。
"玲......子......"植物人发出含混的声音，藤蔓松开她，转而缠住自己的头，"跑......"
第二波爆炸震碎了所有窗户。徐温玲被气浪掀飞，落地时看见周默和黎卫国被武装人员按在地上。硝烟中走出个穿中山装的男人，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右眼戴着黑色眼罩。
"久违了，12号。"林卫东的声音像毒蛇爬过后颈，"你父亲把你藏得很好。"
他身后，十几个完全植物化的实验体迈着树根状的腿移动，枝条在空中扭曲。徐温玲的编码突然刺痛，绿光如涟漪般扩散。那些植物人同时停下动作，头部麦穗齐刷刷转向她。
"完美载体的召唤。"林卫东陶醉地张开双臂，"现在明白为什么我找了你二十年吗？"他弹了个响指，手下押上来个戴头套的人，"顺便，给你带了礼物。"
头套摘下，露出周振华苍老的脸。周默嘶吼着想冲过去，被电击枪放倒。
"爸！"
林卫东用拐杖挑起徐温玲的下巴："做个交易吧。你自愿跟我走，我放他们父子离开。"他独眼里闪着疯狂的光，"否则当着你的面，让周振华尝尝自己研发的植物病毒。"
徐温玲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仍在与植物化抗争的董海舟，看向嘴角渗血的周默，最后落在幻灯片上父亲的字迹——"比亲生的更珍贵"。
"好。"她慢慢站起来，绿光便码照亮满室狼藉，"但我有条件。"
林卫东挑眉。
"先治好董海舟。"她指向正在蜕麦穗的植物人，"否则我现在就咬舌自尽。你知道完美载体的死亡会触发什么。"
林卫东脸色变了。他沉思片刻，从怀里掏出个金属注射器："基因抑制剂，能暂时阻断转化。"他扔给最近的植物人，"自己打。"
注射器被藤蔓卷起，精准扎进董海舟残留的人类皮肤。几秒钟后，他体表的麦穗大面积脱落，露出下面溃烂的伤口。人形渐渐清晰，最后"咚"地跪倒在地，变回遍体鳞伤的董海舟。
"玲子......别......"他每说一个字就吐出一口带着种子的血。
徐温玲对他露出微笑，转身时迅速抹掉眼角泪水。这个细微动作被周默捕捉，他紫光微弱的编码突然剧烈闪烁起来。
"我跟你们走。"徐温玲对林卫东伸出双手，"现在。"
林卫东亲自给她铐上特制手铐："聪明的选择。"他示意手下带走周家父子，"别耍花样，除非你想看他们变成盆栽。"
当徐温玲被推上首升机时，她最后看了一眼安全屋。董海舟趴在血泊中，手指深深抠进地面；周默被反绑着，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而黎卫国正对隐蔽摄像头做手势。
螺旋桨掀起狂风。徐温玲摸到内衣里父亲的信，湿了一角——是她的眼泪浸透了纸张。信纸背面浮现出隐藏的分子式，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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