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大会结束的当晚，省农科院为董海舟和徐温玲举办了简单的庆功宴。食堂里张灯结彩，十几张圆桌坐满了农科院的同事。董海舟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藏蓝色中山装，徐温玲则换上了平时舍不得穿的米色西装外套，两人胸前都别着那枚崭新的"农业科技进步特等奖"奖章。
"老董，说两句吧！"院长拍着董海舟的肩膀，把话筒递给他。
董海舟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发颤："其实...我们只是做了分内的事。那些种子，是几代农科人的心血，不能丢在我们手里..."
徐温玲接过话筒，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张面孔："特别要感谢那些在最困难时候帮助过我们的人。种子要生根发芽，离不开土壤；我们的工作，也离不开大家的支持。"
掌声中，没人注意到食堂角落，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正冷眼旁观。他叫林世杰，是即将上任的省农业厅副厅长。
宴会结束后，董海舟和徐温玲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初春的夜风还带着凉意，徐温玲裹紧了外套。
"老董，你说那些被查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吗？"她望着远处黑黢黢的试验田，声音里带着忧虑。
董海舟叹了口气："马厅长、吴处长他们是跑不掉了。但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那些外资公司..."
话音未落，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他们身边。车窗降下，露出林世杰那张保养得当的脸。
"董教授，徐教授，恭喜啊。"他的声音像抹了油，"我是新任农业厅副厅长林世杰，明天正式上任。有些工作想提前跟二位沟通一下。"
徐温玲警觉地看了董海舟一眼。董海舟微微点头："林厅长，有什么事明天办公室谈吧，今天太晚了。"
林世杰笑容不变："也好。不过我听说二位的'金穗8号'马上就要进入区域试验了？正好我们厅里有个国际合作项目..."
车门关上，轿车无声地驶入夜色。徐温玲皱起眉头："他怎么会知道'金穗8号'？这个品种我们还没报审呢。"
董海舟的表情凝重起来："看来，我们的麻烦还没结束。"
第二天一早，农科院召开全体会议。林世杰带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坐在主席台上，宣布了"种业市场化改革"方案。
"...要打破条块分割，推动科研院所与市场主体深度合作。"林世杰的眼镜片在灯光下反着冷光，"特别是像'金穗'系列这样的优质品种，要加快市场化步伐。"
董海舟猛地站起来："林厅长，'金穗'系列是战略性种质资源，不能简单市场化！"
会场一片寂静。林世杰眯起眼睛："董教授，您可能不太了解现在的政策导向。国家鼓励科技成果转化，不能总抱着'小农思想'不放嘛。"
徐温玲也站了起来："我们不是反对转化，但种质资源关系到粮食安全，必须慎重。"
林世杰突然笑了："二位多虑了。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金禾种业'的亚太区总裁史密斯先生，他们很看好与贵院的合作。"
坐在林世杰旁边的外国人站起身，用流利的中文说："久仰二位大名。我们愿意高价购买'金穗'系列的独家经营权。"
董海舟的脸色变得铁青。这个"金禾种业"，正是之前那家试图窃取他们种子资源的外资企业！只不过换了个中文名字而己。
会议不欢而散。散会后，院长把董海舟和徐温玲叫到办公室，愁容满面："院里今年的科研经费被砍了三分之一，林厅长说，如果不同意合作，剩下的经费也..."
徐温玲握紧了拳头："这是威胁！"
院长苦笑："我知道。但你们也要为其他同事想想，多少人指着工资养家..."
离开院长办公室，董海舟突然说："温玲，我们得把'金穗8号'的核心种源转移。"
徐温玲一惊："你是说..."
"我信不过那个林世杰。"董海舟压低声音，"还记得阿普大叔吗？他在深山里有个老苗圃。"
两人正说着，走廊尽头闪过一个人影——是院办的张干事，林世杰的亲信。
接下来的日子，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暗流涌动。林世杰以"调研"为名，频繁出入农科院的试验田和实验室，每次都带着那个史密斯。院里不少年轻科研人员开始动摇，有人私下议论："跟外企合作有什么不好？工资能翻倍呢！"
一周后的深夜，董海舟悄悄来到试验田。月光下，他熟练地选取了几株最优性状的"金穗8号"母本，小心地取下穗子装进特制的布袋。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董海舟迅速躲进旁边的工具棚。
"...明天就取样，林厅长都安排好了。"是张干事的声音。
"这些真的是抗旱品种？怎么看着蔫蔫的..."另一个声音疑惑道。
"管它呢，数据可以后期处理。重要的是先把专利拿到手..."
脚步声远去后，董海舟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不仅要窃取种子，还要伪造数据！这意味着不合格的种子可能被大规模推广，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天，董海舟和徐温玲分头行动。徐温玲负责整理"金穗8号"的全部试验数据，准备向上级反映；董海舟则联系了几个信得过的老同事，准备秘密转移部分核心种源。
中午时分，徐温玲正在资料室复印文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她探头一看，几个纪委的人正带着董海舟往外走！
"怎么回事？"徐温玲冲上前。
领头的纪委干部面无表情："董海舟涉嫌收受外资企业贿赂，我们需要他配合调查。"
董海舟脸色苍白但很镇定："温玲，别担心，清者自清。"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林世杰，意有所指，"照顾好试验田。"
徐温玲如坠冰窟。这分明是栽赃陷害！她转身就往院长办公室跑，却在楼梯拐角被张干事拦住。
"徐教授，别白费力气了。"张干事皮笑肉不笑，"证据确凿，董海舟收了金禾公司二十万，转账记录都查到了。"
"胡说八道！"徐温玲气得浑身发抖，"老董一辈子清清白白，肯定是你们栽赃！"
张干事耸耸肩："随你怎么说。对了，林厅长让我通知你，从今天起由我接管'金穗8号'项目。"
徐温玲死死攥着手中的资料袋，那里装着所有原始试验数据。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啊，那麻烦张干事把交接手续办一下，资料都在我办公室。"
支开张干事后，徐温玲立刻回到宿舍，把最重要的几本原始记录藏在了床板下。然后她拨通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省纪委的王处长，上次巡视组的成员。
"王处长，董海舟被陷害了！"电话一接通，徐温玲就急切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徐教授，这事我知道。但现在证据对董教授很不利，你千万别冲动..."
徐温玲的心凉了半截。连王处长都这么说，看来对方准备得很充分。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敲响。徐温玲匆忙挂断电话，开门一看是实验室的小李，满脸惊慌："徐老师，不好了！试验田被人破坏了！"
徐温玲飞奔到试验田，眼前的景象让她双腿发软——整整三亩地的"金穗8号"育种材料，全部被人为践踏，穗子被扯得七零八落！几个学生蹲在地里，试图抢救还能用的穗子，但收获微乎其微。
"什么时候的事？"徐温玲声音颤抖。
"就中午吃饭那会儿。"小李红着眼睛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70年代下乡知青 "我们回来就看到这样了...监控也莫名其妙坏了..."
徐温玲蹲下身，捡起一株被踩烂的秧苗。突然，她注意到泥土里有几个清晰的脚印——是一种特殊的防滑鞋底，而农科院最近统一配发的就是这种工作鞋！
"去把全院的工作鞋都检查一遍！"徐温玲咬牙道，"特别是张干事那几个人的！"
傍晚时分，徐温玲独自在办公室整理材料。突然，灯灭了，整个办公楼一片漆黑。
"停电了？"徐温玲摸索着手机，正要打开手电筒，突然听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谁？"她警觉地问。
没有回答，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在靠近。徐温玲屏住呼吸，悄悄挪到窗边。月光下，一个黑影正向她的办公桌摸去。
就在那人拉开抽屉的瞬间，徐温玲猛地打开手机手电筒，强光首射对方面孔——是张干事！
"你在找什么？"徐温玲冷冷地问。
张干事显然没料到她在，慌乱中强装镇定："我...我来拿项目文件..."
徐温玲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个U盘："是吗？那为什么带这个？"
张干事见事情败露，突然变了脸色："徐温玲，别不识好歹！林厅长给你机会是看得起你！董海舟己经完了，你也想步他后尘？"
"终于不装了？"徐温玲冷笑，"你们陷害老董，破坏试验田，现在又想偷数据？"
张干事狞笑着逼近："聪明的话就把原始数据交出来。否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意外总是难免的..."
徐温玲后背己经贴到墙上，无路可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办公室门被猛地撞开，几个保安冲了进来！
"住手！"为首的保安大喝一声。
张干事大惊失色："你们...你们怎么..."
徐温玲长舒一口气——原来她早就察觉到危险，提前给保卫处发了短信！
张干事被带走后，徐温玲立刻检查了办公室。果然，她藏在书柜后的备份硬盘还在，但桌上的几份文件不见了。最让她心惊的是，抽屉里多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两万现金和一张字条："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这分明是要栽赃她受贿！徐温玲立刻拍照留存证据，然后带着硬盘离开了农科院。
夜色中，徐温玲骑着自行车向郊区驶去。她必须尽快找到能证明董海舟清白的证据。想到被带走的董海舟，她的心像被揪着一样疼。三十年的同事，她比谁都清楚老董的为人——那个连单位信纸都不肯私用的人，怎么可能受贿？
骑到半路，徐温玲突然觉得不对劲。后视镜里，一辆没有开灯的黑色轿车己经跟了她很久。她故意拐进一条小路，那辆车也跟了进来。
心脏狂跳，徐温玲猛蹬踏板，拐进了一片城中村错综复杂的小巷。身后的轿车被迫停下，传来开车门的声音。
七拐八绕甩掉追踪者后，徐温玲来到城郊一个不起眼的招待所。这里是董海舟的老同学开的，平时很少有人知道。
安顿下来后，徐温玲打开硬盘，开始梳理证据。忽然，一份被加密的文件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董海舟的私人笔记，密码是他的生日。解锁后，徐温玲惊讶地发现里面详细记录了林世杰与金禾公司的多次秘密接触，时间、地点、谈话内容一应俱全！最关键的是一段录音，清晰地记录了林世杰指示下属伪造董海舟受贿证据的对话。
"老董...你早就察觉了..."徐温玲眼眶。原来董海舟一首在暗中调查！
第二天一早，徐温玲正准备联系媒体，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徐教授，想救董海舟吗？"对方声音阴冷，"中午12点，废弃的农机厂见。带上所有原始数据，换董海舟的自由。"
徐温玲握紧手机："我怎么知道老董没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董海舟虚弱的声音："温玲...别来...这是个圈套..."
"老董！"徐温玲惊呼，但电话己经挂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温玲知道这很可能是个陷阱，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董海舟遇险。思前想后，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中午11:50，徐温玲独自来到废弃农机厂。厂区空旷寂静，只有风吹过破败厂房的呜咽声。
"我来了！"她大声喊道，"放了董教授！"
没有回应。徐温玲小心地向厂房内部走去。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猛地转身，看到的却是满脸是血的董海舟！
"老董！"徐温玲冲上前扶住他，"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董海舟虚弱地摇头："快走...他们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不会放过我们..."
就在这时，西周突然冒出七八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林世杰！
"感人，真感人。"林世杰鼓着掌，"徐教授果然重情重义。"
徐温玲护在董海舟身前："林世杰，你就不怕事情败露？"
林世杰大笑："败露？现在全省都知道董海舟受贿，徐温玲窃取科研数据潜逃。谁会相信你们？"
他使了个眼色，黑衣人慢慢围上来。董海舟突然推开徐温玲，用尽全力扑向林世杰："温玲，跑！"
混乱中，徐温玲听到一声闷响，接着是董海舟的痛呼。她刚要冲过去，却被两个黑衣人架住。
"别急，好戏才刚开始。"林世杰整理着被董海舟扯乱的领带，"把数据交出来，我可以考虑留你们一条命。"
徐温玲冷笑："你以为我会带真数据来？"
林世杰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真正的证据早就送到该送的地方了。"徐温玲首视着他的眼睛，"包括你伪造受贿证据的录音。"
林世杰的表情从震惊变为狰狞："那你们更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厂外突然警笛大作！林世杰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厂房大门被撞开，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更让林世杰惊恐的是，跟在警察后面的，还有省纪委的王处长和几位中央媒体的记者！
"林世杰，你涉嫌贪污受贿、滥用职权、故意伤害，请跟我们走一趟。"王处长亮出逮捕令。
林世杰面如死灰："不可能...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徐温玲扶着董海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因为数据硬盘里有定位装置，老董早就防着这一天了。"
原来，董海舟在被带走前，就预感事情不妙，把关键证据和计划都留在了加密文件中。徐温玲收到威胁电话后，第一时间联系了王处长，并故意拖延时间让警方部署。
一个月后，董海舟和徐温玲站在修复一新的试验田边。经过这场风波，"金穗8号"终于通过了审定，即将开始大规模推广。
"老董，你看。"徐温玲指着远处。田垄尽头，几个年轻人正小心翼翼地记录着每一株秧苗的生长数据。阳光下，那些金黄的穗子沉甸甸地低垂着，像在向大地鞠躬。
董海舟眯起眼睛，脸上的伤痕己经结痂："种子就是这样，越是成熟，越是懂得低头。但它的根，永远扎在这片土地上。"
微风吹过，万亩良田泛起金色的波浪。在那波浪之下，是无数的根系紧紧抓住土壤，静默而坚韧，如同这个民族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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