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点好得过头了，是吗？”曜青冷静地接话，眼波流转打量着那些散去的人：
“团结友爱，互帮互助。这是我们看到的第几起了？
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我们几乎没看到维持秩序的衙役…”
话未说完，一声尖锐的“抢劫啦！”的高喊骤然划破了和谐的市井喧闹，显得格外刺耳。
三人立刻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摊主正惊慌地指着前方。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壮汉站在原地，竟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粗鲁地上下抛着手里的一锭银子，瓮声瓮气地叫嚣：
“老不死的，叫什么叫！不就是拿你点钱嘛？等老子翻了本，自然还你！”
徐耀武面露不忿，下意识就要冲上前去，却被曜青轻轻按住了肩膀。
“先别动”，曜青低声道：“观察一下他们的反应。”
下一刻，令人惊愕的场景再次上演。
周围的百姓，无论是须发花白的老人、挎着菜篮的妇人、还是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再次放下手中之事，眼神交汇间，默契地形成一个紧密的包围圈，将那壮汉困在中央。
壮汉显然仗着自身魁梧，并未将这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他不屑地环视一圈，肌肉贲张，恶狠狠地威胁：
“怎么？都想当英雄？想惹祸上身？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他环指众人，气焰嚣张：“不想死的就滚开！不怕死的就上前一步！”
谁知他话音未落，包围圈非但没有溃散，反而猛地收缩！
众人一拥而上，动作迅捷得超乎想象：锁喉、抱腰、夺回赃物、绊腿…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经过千百次演练。
不过眨眼功夫，那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壮汉便被死死地压制在地，动弹不得，只剩下徒劳的怒吼。
周围的人迅速找来绳索，七手八脚地将他捆得结结实实，然后簇拥着送往官府方向。
那壮汉被推行着，脸上狰狞扭曲，充满怨毒的目光死死扫过那些擒拿他的人，嘴里不断发出恶毒的诅咒和报复的威胁。
“王老五！你儿子偷卖仓粮的事，老子给你捅出去！看谁先死！”
他猛地扭向一个妇人：“还有你张寡妇！你那痨病鬼儿子，老子出来，第一个让他沉塘！”
他几乎是对着所有围观的人咆哮，恶毒无比话语不断跳出：
“还有你们！你们所有人！别以为今天踩着我就能显得你们多干净！
你们那点龌龊事，谁家锅底没有灰？等着！都给老子等着！
等老子出来！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老子记住你们了！你们的爹娘！
你们的娃！一个都别想好过！咱走着瞧！
汴陵府就这么大，我看你们能躲到哪儿去！哈哈哈哈…”
然而，面对这恶毒的话语，周围的民众却反应平淡。
大多数人的脸上依旧漠然，少数人眼中或许闪过一丝细微的波动，但也迅速湮灭在集体的沉默与行动中。
没有人反驳，没有人恐惧，甚至没有人再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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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威胁，未能激起半点涟漪。
徐耀文也对壮汉的无能狂怒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围观百姓的反应让他有些在意。
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娘别过头去，偷偷用衣角擦了擦眼角，低声喃喃：“造孽啊…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一位看起来认识那壮汉的老者，重重地叹息摇头，痛心疾首：
“不学好！不走正道！你…你对得起你娘吗…”后面的话却噎在喉咙里，化作一声无比沉重的叹息。
然而，更多人的脸上，却洋溢着纯粹的兴奋和…欣慰。
“抓住了！又抓住一个！”
“好好好！干得漂亮！”
“就该这样！这种人就应该这样处理！”
那神情，像但又不像在惩戒罪恶后的反应，总感觉掺夹了什么东西。
徐耀文面色凝重，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兴奋的面孔和少数几个面露不忍的人，心中的违和感达到了顶峰。
“不对劲，”他低声对同伴说：“惩恶扬善固然值得肯定。
但这种…这种集体的兴奋和狂热，太不正常了。”
曜青摇了摇头，缺乏关键信息，她也无法用现有的模型解释这种现象。
她试图首接向旁边一位刚刚还在叫好的路人询问。
但对方只是略带疏离但又礼貌的拱拱手，便笑着摇摇头走开了，不愿多谈。
无奈之下，三人只得继续在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行走，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试图拼凑出真相的碎片。
然而，一圈逛下来，非但没有解开最初的疑惑，反而积攒了更多令人不安的疑问。
这座城市的和谐表象之下，仿佛涌动着某种诡异的暗流，无声地裹挟着每一个人。
最终，带着满腹的疑云，三人来到了河岸边，在一棵低垂的柳树下席地而坐，望着沉静的河水，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
然而，他们刚坐下没多久，旁边树荫下歇脚的脚夫、摇着蒲扇乘凉的老人们热烈的闲聊声便随风飘了过来。
话题天南地北，但很快，他们就清晰地听到了关于自己的讨论。
“哎，瞧见那边柳树下那三个生面孔没？又是他们，今儿个又在城里转悠一整天了！”
“可不是嘛，从西市那头一首逛到东市，还在李记茶铺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抓贼的热闹呢！”
“我看那几人面相不像坏人，尤其那个高个儿小伙子，眼神挺正派的。”
“嗨，画虎画皮难画骨！谁知道是打哪儿来的？保不齐是北边派来探听消息的？”
“不像不像，我看那个小丫头，眼神干干净净，就是瞧着有点傻乎乎的，没什么心机。”
“那个长得高高的姑娘，老是东瞅西看，也不知道在琢磨啥…”
一个看似走南闯北的商贩也加入了八卦：“我隐约听他们问起过太一教的事儿？
莫非又是哪个偏僻地方来的，想求仙问道？”
“不像求道的，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人？”
“唉，但愿别惹出什么乱子才好…咱们只想在汴陵府过点安生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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