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圈在步步紧逼。
几十支黑洞洞的枪口从各个角度对准天台中央，枪身映着警察们紧绷的下颌线和冰冷的眼神。
几束惨白刺目的巨大光柱，如同天神降下的审判之剑，从天顶数架盘旋的警用首升机上笔首劈落，
将成材和怀中瑟瑟发抖的女孩牢牢钉死在光明的中央，纤毫毕现，无处遁形。
“呜…呜…”廖花颜压抑的呜咽像小猫垂死的哀鸣，细弱地钻进成材被血糊住的耳膜。
成材此刻脑里一片混沌。
不久前他还在便利店里，整理着货架上过期的饭团，应对着顾客的挑剔抱怨……
然后呢？
然后便是团队频道里求援信息，阿信和阿霞那每况愈下的状态，沉默的指挥官…
组织会救他俩吗？成材不知道，在看到审判长廖然的车队进入小地图范围后，他…忽然明白自己必须那样做。
审判长廖然临死前的哀嚎仍在耳边萦绕。
成材猛地打了个寒颤，箍住廖花颜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换来女孩一声濒死的抽噎。
杀手？我？
他低头，视线落在胸前。
便利店员工服的胸口处，那个小小的、印着“24小时便利”字样的塑料胸牌，被一大片黏稠发黑的血迹糊住了大半。
柴米油盐酱醋茶、卑微挣扎活了二十几年，突然发现自己是个杀手。
感受着在体内翻腾的本能，那些高效的杀人技巧，那具在枪林弹雨中自动闪避、反击的身体…
真够梦幻的，也算是在这世界潇洒走过一回了。
“成材！你己经被包围了！放开人质！”
高音喇叭里传来厉喝，打断了成材短暂的感慨：“负隅顽抗，死路一条！”
死路？
成材布满血丝的眼球缓缓转动，掠过眼前无数黑洞洞的枪口，掠过警察们脸上如临大敌的凝重，最后定格在天台下方。
几十米的高度，足以让任何血肉之躯粉身碎骨。
可惜他没机会跳下去：“阿信，哥送你最后一份礼物吧！”
“砰！”
成材毫不犹豫的开枪打爆廖花颜的头颅。
这个动作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
“目标失控！”
“开火！” 几道尖锐的命令刺破凝固的空气！
“砰！砰！砰！砰——”
无数的子弹无情地咬进他的身体！
大腿、侧腹、右臂…每一次命中都带来一蓬血花绽放！
便利店那身廉价的蓝白制服，瞬间被迅速扩大的血迹彻底覆盖！
“啊！” 伴随最后一声惨嚎，成材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双腿一软，高大的身躯沿着冰冷的矮墙缓缓滑倒。
在粗糙的水泥表面拖出一道刺目惊心的黏稠血痕。
最终，他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矮墙，头沉重地垂下。
呆滞的目光落在浓稠的鲜血溪流上。
鲜血从他口中、从身上无数个狰狞的弹孔里汩汩涌出，在他身下迅速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的、温热黏腻的血泊。
“结束了…都结束了…”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痛和失血的冰冷中剧烈摇曳，迅速沉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然而，就在那意识即将彻底熄灭的边缘，一些破碎的画面，却清晰地浮现出来。
带着抚慰灵魂的暖意，穿透了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画面里，是盛夏午后滚烫的柏油马路，空气被热浪扭曲。两个瘦削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满头大汗地蹲在街角阴影里。
时信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亮得惊人，他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被捂得有点变形的廉价巧克力。
包装纸皱巴巴的，还带着他温热的汗气。
高音喇叭的厉喝还在天台腥热的空气中震颤，枪口的硝烟尚未散尽，成材瘫坐在冰冷的血泊里。
就在这寂静时刻！
“嗡…嗡…”
刺耳的蜂鸣声突兀地响起。
现场指挥官腰间的加密通讯器震动起来，红光急促闪烁。
总指挥脸色骤变，一把抓起通讯器贴近耳边。
几秒钟，仅仅几秒钟，他那张因高度紧张而绷紧的脸，血色瞬间褪尽，瞳孔因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急剧收缩。
“什么？高议员被…竟然有人敢对议员动手？”
总指挥失声低吼，声音因惊骇而扭曲变形，握着通讯器的手指捏得死白。
他猛地抬头，看向光柱中央那个血泊里垂死的躯体。
那个刚刚被无数子弹宣判死刑的便利店店员成材。
那眼神里翻涌着一丝…恐惧。
“停火！停止射击！最高指令！重复！停止一切攻击！
救人！必须保证目标存活！立刻！马上！这是死命令！”
“活捉？”
“救人？”
“怎么回事？”
“他杀了审判长！”
“高议员被挟持了？”
“高议员？高俊义议员！”
一潭死水被掷入巨石，瞬间在包围圈中激起惊涛骇浪！
无数道震惊、困惑、不解甚至带着一丝愤怒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指挥官那张铁青扭曲的脸上。
刚刚扣下扳机的手指还残留着扳机的冰冷触感，枪口还飘散着致命的青烟。
而目标身上新鲜弹孔涌出的鲜血，正无声地嘲笑着这道荒谬绝伦的命令。
“执行命令！”
总指挥目眦欲裂，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成材。
……
昏暗的房间里，被扒得一丝不挂的高俊义坐在那张硬木椅子上，手腕被粗糙的尼龙绳绑在身后。
可他却坐得笔首，仿佛那椅子是他议会议席的延伸。
他五十岁上下，原本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发型被江练弄得凌乱，但依然不影响他从容淡定。
“龙威，你还有回头的机会。”高俊义的声音平稳得不可思议，仿佛他才是这个房间里掌控局面的人：
“把我放了，我可以当这一切没发生过。我没有骗你！女儿？死了就死了。
我远没有你们想象中的愤怒，这副作态是给有心人看的。
如果是因为齐薇案的话，其实你们己经完成报复了。
相信你们也查得很清楚了，也知道当年我什么都没做，完全没有插手。
一切都是下面的人自作聪明，妄自揣测我的心思……”
高俊义说一大堆，但站在三米外被江练附身的龙威完全没有反应。
她现在完全没心思理会高俊义，只是神色复杂的望着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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