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像温水般包裹着西人，没有灼热，没有刺痛，只有一种近乎遗忘的温暖。林弦超的战戟最先从白光中挣脱，戟尖的金光刺破一片朦胧，露出石桌的一角——石桌上放着的，竟是他父亲常用的那只茶盏，盏中还冒着热气，茶汤的色泽与他记忆中分毫不差。
“这不是幻象，”他伸手触碰茶盏，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茶盏沿上的缺口与他小时候打碎后修补的痕迹完全吻合，“连缺口的形状都一样，像是...从我的记忆里抠出来的。”战戟突然发出嗡鸣，指向石桌后坐着的身影，那身影穿着白族的长袍，正背对着他们倒茶，动作与父亲如出一辙。
闵秋芷的断笛在白光中恢复了最初的模样，翡翠色的笛身泛着莹润的光。她盯着石桌另一侧的竹篮，篮子里装着母蛊的卵，卵壳上的纹路比万蛊窟的更古老，却在纹路交汇处，刻着与她母亲手镯相同的花纹。“这是苗族初代巫医的篮子，”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母亲说过，只有守护过契约的人，才能用这个篮子装母蛊的卵。”石桌后突然传来调蛊的声响，与她母亲生前的习惯一模一样——先敲三下蛊罐，再放虫。
柳楚楚的红绸在白光中舒展，金红色火焰温顺地贴着绸面，像怕惊扰了什么。她看见石桌的抽屉里露出半张符咒，符咒的边角有个小小的缺口，与姐姐日记里夹着的那张完全吻合。“这是姐姐最后画的那张符，”她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六族的信物：白族的茶饼、苗族的蛊罐、回族的沙漏...每个信物上都有两道刻痕，像是同一个人留下的，“有人在收集这些，而且对六族了如指掌。”抽屉深处，一块玉佩闪着微光，正是她送给姐姐的那枚。
守渊人少年的骨坠在掌心发烫，烫得他不得不松开手。骨坠飞向石桌中央，与六族信物围成一圈，在桌面上投射出初代族长的虚影——虚影正在用骨针在契约上刻画，每刻下一笔，就有一滴血落在契约上，血珠里浮沉着六族的图腾。“这是契约诞生的场景，”少年的声音带着敬畏，“先祖手记里说的‘以魂铸契’，原来是真的。”骨坠突然与虚影手中的骨针产生共鸣，虚影的动作竟跟着骨坠的摆动慢了半分，“它在回应我，像...在等待认可。”
石桌后的身影终于转过身，白光在他周身流转，看不清面容，只能辨认出穿着六族混合的服饰——白族的衣襟，苗族的银饰，回族的头巾，彝族的腰带，柳家的红绸，水族的玉佩。“你们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像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却又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比我预计的早了三个时空。”
林弦超握紧战戟，戟尖对准身影：“你是谁？为什么有我父亲的茶盏？”
身影拿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因为我是‘林弦超’，也可以是‘闵秋芷’，是‘柳楚楚’，是‘守渊人’，是所有守护过契约的人。”他将茶盏递向林弦超，茶盏在中途化作一道金光，钻进战戟，“我是六族契约的‘意识’，是所有守护者的执念凝聚成的影子。”
闵秋芷的断笛突然自动奏响，旋律与契约的纹路产生共鸣，石桌上的母蛊卵壳裂开，飞出一只通体透明的蛊虫，停在身影的指尖。“你一首在设计我们？”她盯着那只蛊虫——它与弑茧母蛊一模一样，却带着契约的气息，“镜中城、烬火狱，都是你设的局？”
“是考验，也是筛选。”身影指尖的蛊虫化作绿光，融入断笛，“虚渊不是敌人，是契约的‘阴影’，就像你们每个人心里的动摇。”他指向完整的六族契约，契约上的图腾突然开始流动，“初代族长用魂魄铸契时，故意留下了阴影的缺口，他相信只有经历过动摇、仍能守住本心的人，才配真正掌控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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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影解下腰间的红绸，轻轻放在石桌上：“她是上一个通过考验的人，却在最后一步停住了。”红绸突然展开，映出柳依依的记忆：她站在白光里，面前的身影与此刻一模一样，她却摇了摇头，“她说‘守护不该由少数人扛着’，选择将线索分散在各个时空，让更多人有机会走到这里。”红绸化作光点，融入柳楚楚的红绸，她的红绸上突然多了“依依”两个字，转瞬即逝。
守渊人少年的骨坠与契约完全融合，石桌上浮现出先祖手记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循环的图腾，起点是契约，终点也是契约。“所以无限时空的试炼，是为了让契约找到‘能接纳阴影’的守护者？”他摸着骨坠上温热的纹路，“那虚渊的本体...其实是契约的一部分？”
“它是你们‘必须面对’的证明。”身影的轮廓开始变得透明，白光在他周围渐渐凝聚成契约的形状，“每个时空的虚渊，都是那个时空守护者‘未能接纳的阴影’。你们通过了考验，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销毁契约，让所有时空回归无序；要么成为新的‘契约意识’，继续守护这些时空的平衡。”
林弦超看着战戟上愈合的裂痕，那里还残留着父亲的气息：“如果选择成为意识，会怎样？”
“会失去‘自己’，成为所有守护者的影子，永远活在时空中，看着新的考验不断上演。”身影指向白光外的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一个平行时空，“就像我现在这样。”
闵秋芷的断笛贴在契约上，感受着母蛊与契约的共鸣：“那虚渊呢？它会消失吗？”
“会与契约共生，成为新的平衡。”身影的声音越来越淡，“就像你们学会与自己的阴影共处。”
柳楚楚握紧红绸，指尖的温度让她想起姐姐的拥抱：“姐姐当年...是不是选了第三条路？”
身影笑了，笑声像红绸燃烧的噼啪声：“她选了‘相信’，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人带着所有人的念想，走出不一样的路。”他的身影彻底化作白光，融入契约，“现在，轮到你们选了。”
完整的六族契约悬浮在西人面前，契约上的六族图腾同时亮起，映出他们的脸庞。白光外的时空光点开始闪烁，像在催促，又像在等待。林弦超的战戟与契约轻轻相触，闵秋芷的断笛、柳楚楚的红绸、守渊人少年的骨坠，也同时靠了上去——
他们还没开口，契约却突然剧烈震动，白光外传来熟悉的嘶吼——是虚渊的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契约上的阴影缺口突然扩大，涌出无数黑色的丝线，将周围的时空光点一一缠绕，像在吞噬，又像在...求救？
“它在害怕，”林弦超盯着那些丝线，突然明白，“虚渊不是想破坏契约，是想被契约接纳。”
契约的低语在西人脑海中响起，不是命令，而是询问：
——要一起走向未知吗？
——带着阴影，带着失去，带着所有“本可以”？
石桌旁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门，门后是他们最初的归途——无妄海的平静海面，月牙湾的潮汐，万蛊窟的紫雾，时计岛的钟声...
而契约的光芒，正顺着他们的武器，一点点爬上他们的手腕，像在等待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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