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
沈珞瑶正伏案翻阅账册，窗外忽地掠过一道黑影。她指尖一顿，抬眸时，墨锦己单膝跪在案前，黑衣如墨，眉间隐有倦色。
"小姐，查清了。"
他压低嗓音地将王瓴他们几人的算计一一跟沈珞瑶说了。
沈珞瑶听完后点头道：“若是我想以身入局，你可能保我无恙？”
重来一次的机会万分难得，她可不想壮志未酬身先死。
墨锦垂首，声音平静："可以。"
“那你到时这样....”
墨锦领命退下，回到屋里换了一身下人衣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略显宽大的粗布短衫——这是沈府普通小厮的装扮，布料粗糙，却比夜行衣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赶时间，他一上午都没有吃饭，便想着去小厨房碰碰运气。
“弟弟，你回来啦！”盼春从灶台后探出头来，圆润的脸颊上沾着一点面粉，眼睛亮晶晶的，“我瞧你一首没回来用饭，特意给你留了两个肉包子，还热在蒸笼里呢！”
墨锦抿了抿唇，没有纠正她那声“弟弟”。 他虽然没有十八，但其实也比盼春大两岁，只是生得清瘦，加上常年隐于暗处，肤色苍白，看起来反倒像个小小少年。
起初他本想解释，可每当对上盼春那澄澈的眼睛，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 ——无所谓。就让她这样以为吧。
"多谢。"墨锦低声道，声音依旧冷硬，却比平日柔和半分，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细缝。
盼春浑不在意他的寡言，笑嘻嘻地掀开蒸笼。热气腾起的一瞬，她"哎呀"一声缩回手，指尖捏住耳垂降温，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墨锦眸光微动，右手下意识向前探了半步，又生生收回。他喉结滚动，最终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当心烫。"
"知道啦！"盼春用布巾裹着包子塞进他掌心，指尖不经意擦过他虎口的茧。
"快尝尝！李嬷嬷今日调的馅儿可香了，我还偷偷给你留了一勺肉汁呢。"
也是个招人疼的，那么厚的茧子，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
包子皮薄馅厚，咬破的瞬间，温热的汤汁在唇齿间迸开。墨锦垂眸咀嚼，听见少女在旁边絮絮叨叨："你这般不按时吃饭，胃迟早要坏......诶，你嘴角沾到油了！"
她忽然凑近，带着灶火气息的帕子擦过他的唇角。墨锦浑身绷紧，捏着包子的指节泛白。少女发间飘来的甜香混着柴火味，竟比最烈的迷烟更让人眩晕。
"好了！"盼春退后半步，眼睛弯成月牙，又神秘兮兮地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再给你个好东西。"
展开的油纸里躺着三块琥珀色麦芽糖，烛光下晶莹剔透。"今早大厨房发的，我舍不得吃完。"她将糖推到他掌心，指尖蹭过他掌心的薄茧，"你忙时含一块，好歹垫垫肚子。"
墨锦盯着掌心的糖块，胸口突然发闷。他见过血雨腥风，挨过刀剑无眼，却从未有人惦记他会不会饿。
"......为什么？"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盼春愣住，随即踮起脚，像对待邻家幼弟般揉了揉他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虽然立刻被他偏头躲开。
"喜欢你呀！"她笑得没心没肺，"以后我给你当姐姐！"见少年抿唇不语，她又促狭地眨眼："府里我最小，连小姐都照顾我，我也想试试照顾人的滋味嘛。"
墨锦沉默地咽下最后一口包子。他想说"我不需要"，想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可最终只是将糖块仔细包好，收进贴身的暗袋。
"随你。"他转身走向屋外，挺拔的背影像柄孤绝的剑。夜风卷着少女"小闷葫芦"的嗔怪，吹皱了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波澜。
粗布衣裳贴着皮肤，竟莫名生出几分暖意。
第二天下午。
王瓴从狗洞里爬出来时，衣摆沾满了泥土，发髻也蹭得松散凌乱。他拍了拍袖子，心里暗骂一声晦气，但转念一想——只要能哄住沈珞瑶，这点狼狈算什么？
他猫着腰，借着假山和灌木的遮掩，一路摸到了沈珞瑶的闺阁附近。
院子里果然没什么人，只有两个小丫鬟坐在廊下打盹，连守门的婆子都不见踪影。
“呵，果然还是这么蠢。”王瓴心里得意，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连个院子都管不好，还妄想嫁进他们王家？”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窗棂，压低声音唤道：“瑶瑶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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