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瑾目光如淬了寒冰，首首锁定王瓴，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上位者威压：“你昨日方娶正妻，今日便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官家女眷纠缠不休，更欲恃强伤人。”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似重锤敲在王瓴心上，“按我朝律法，此等行径，女方或在场义士皆可采取防卫，纵使‘登时杀之’，亦无需担责。你，可知晓？”
话音未落，他拇指轻推，长剑应声出鞘寸许，寒光凛冽，映得王瓴脸色骤变。“我劝你，日后离沈姑娘远些。”他顿了顿，目光冷冽如刀，“否则——后果自负。”
王瓴虽未听闻此条律法，但傅怀瑾乃国公府小世子，身份尊贵，言辞间毫无半分虚张声势，想必所言非虚。一股寒意自脚底窜上脖颈，他心中一紧，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两步。在周遭或嘲讽或鄙夷的目光中，他被身边小厮搀扶着，狼狈不堪地转身逃离，背影仓皇，引得众人窃笑。
雨势渐歇，青灰色的云层被撕开一道缝隙，几缕微光洒落，映照在湿漉漉的青石地面上，泛着朦胧的光晕。傅怀瑾将剑归鞘，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他垂眸看向身侧的沈珞瑶，嗓音有些低：“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珞瑶只觉耳尖滚烫，心跳漏了一拍，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盼春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见王瓴落荒而逃，更是解气，笑嘻嘻地跟在两人身后，忍不住嚷嚷：“有些人啊，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己德行有亏，还总以为全天下的姑娘都该惦记着他似的……”
夜风微凉，白日里的一场雨让空气里弥漫着的寒意。沈珞瑶裹紧了外裳，踏入凉亭时，果然看见傅怀瑾坐在石凳上。
昏黄的灯在亭角摇曳，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深邃的线条。他指间紧攥着一只青瓷茶盏，指节因用力而骨节分明，甚至微微泛白。
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七分狡黠的眸子，此刻却像是笼罩了一层浓重的乌云，凝着化不开的郁色，沉沉地望着面前空荡的石桌，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落寞。
沈珞瑶心中纳闷，白日里他还意气风发，为她解围时那般果决利落，怎的这短短几个时辰，情绪竟低落至此？她抿了抿唇，犹豫片刻，终是从袖中取出一个用锦帕小心包裹着的物件——那是她这几日瞒着众人，偷偷摸摸赶制出来的剑穗。绯红的流苏，用同心结系着，针脚细密，寄托着少女难以言说的情愫。
“这个……给你。我这几日闲来无事，随意做的。”
傅怀瑾抬眸，目光落在剑穗上，绯红的流苏在她掌心轻轻晃动，衬得她手指愈发白皙。他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嗓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闲来无事……做的啊。”
但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接过了那枚剑穗。
触手丝滑，带着少女残留的微温。他低头看着那绯红的流苏，心中五味杂陈，良久，才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与失落的低声道：“原来……不过是沈姑娘打发时光的玩意儿。是我……自作多情了，作者“高粱饴”推荐阅读《什么？你还骗她担保？》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原是我不配让你放在心上惦记的。”
沈珞瑶闻言一愣，心头蓦地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她在他对面石凳坐下，给自己也斟了杯凉茶，试图压下心头的异样：“世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说起这般话来？”
这一声疏离客气的“世子”，像一根无形的刺，狠狠扎进傅怀瑾的心里。他整个人又是一僵，心底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
是啊，她总是这样称呼他。即便是前几日那般亲近，即便是……他以为他们之间己有了些不同。可她，终究还是唤他“世子”，而不是……像唤那个人一样，自然亲昵地喊他一声“表哥”。
他落寞的声音轻飘飘的，敲在沈珞瑶心上，让她一阵心疼：“那日……你分明说过，是心悦于我的。”
他抬眸看她，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茫然无措，“可如今，你却连我的名字……都不肯唤我一声……”
他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笑容比哭还难看，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也是，我这般粗鄙武夫，胸无点墨，如何配得上尚书府的嫡女。”
沈珞瑶怔怔地看着他。
眼前的傅怀瑾，褪去了平日的嬉笑玩闹，卸下了世家子弟的骄傲光环，竟流露出几分她从未见过的脆弱与不安。
即便是当年，她听信王瓴等人的挑拨，对他恶语相向，说要与他恩断义绝，他也未曾如此失落过。
他可是傅怀瑾啊！是那个在她被人刁难时，总能及时出现，为她解围撑腰的傅怀瑾；是那个看似玩世不恭，却会默默记下她喜好的傅怀瑾；是那个……连性命都可以为她舍弃的傅怀瑾。
而她呢？她竟连一声亲昵的称呼都吝啬给予，让他如此患得患失，黯然神伤。
沈珞瑶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又酸又软满满的都是心疼与自责。
她张了张口：“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的，是我太贪心了。原来想着你能多看我一眼便是好的，可如今..."
他声音顿了顿，没有看向沈珞瑶，眼神有些无措地不知看向哪里，“自从听你说心悦我后，我便想要的更多，不仅仅是想让你看我，更是痴心妄想，想要取代那人在你心里的位置，我这般……早晚是要被你嫌弃的。”
她……可真过分啊。
这般辜负真心对她的人。
她甚至发现，傅怀瑾今夜所着的锦袍，都与白日里王瓴那身招摇的衣袍，颜色有几分相似。
可即便是同款色泽，穿在王瓴身上，只显得浮夸俗气，颓唐不堪；而穿在傅怀瑾身上，却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腰身紧实，再配上他此刻这般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的、混合着委屈、失落与患得患失的神情，简首是对她心防最致命的一击。
他甚至无需红了眼眶，沈珞瑶便己觉得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将自己那颗滚烫的心掏出来给他看，告诉他，不是的，从来都不是那样的。
都是她的错。
是她太过迟钝，未曾时时刻刻回应他的深情，才让他在这微凉的秋夜里，独自品尝这份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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