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像有无数个小人拿着凿子,在脑壳里不知疲倦地敲打,发出沉闷而持续的钝痛。
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首跳,带来一阵阵尖锐的晕眩。
陆以时是被这熟悉的、宿醉后的酷刑硬生生拽醒的。
他极其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的光斑,过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
天花板上熟悉的吊灯轮廓映入眼帘,身下是柔软的被褥,空气里弥漫着自己房间里特有的、带着一点柑橘香薰的味道。
安全。
这个认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丝,但紧接着,一股更强烈的生理不适感汹涌袭来。
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火烧火燎的疼,胃里空空荡荡,却又隐隐泛着酸,西肢百骸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沉重酸痛得抬不起来。
“……嘶……”他痛苦地呻吟一声,像条搁浅的鱼,艰难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试图用黑暗和柔软来抵御这铺天盖地的难受。
昨晚……
记忆如同被浓雾笼罩的沼泽,混沌不堪,只能捞出一些零碎、扭曲、光怪陆离的片段。
刺眼的宴会厅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傅予那张黑得能滴出墨水的脸……手腕被攥得生疼……悬空的失重感,好像是被抱着?……然后是冰冷的地下车库空气……车里……车里发生了什么?
陆以时混沌的脑子里闪过一个极其模糊的画面——昏暗的光线下,傅予骤然放大的、带着可怕热度的脸,还有那浓密的、仿佛带着魔力的眼睫毛……自己的指尖好像……碰到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带来一阵莫名的心悸,让本就混乱的脑袋更加眩晕。
他甩甩头,想把这点不真切的记忆碎片甩出去。后面呢?回到家……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冷水擦脸……傅予那要吃人的眼神……
再然后……
阳台!
月光!
还有……发财树!
陆以时猛地从枕头里抬起头,宿醉的钝痛让他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阳台……他好像差点一头撞在发财树上!然后……然后有人拉住了他……
是傅予!
后背撞进一个坚硬滚烫怀抱的触感,隔着薄薄的浴袍传递过来,异常清晰。
那瞬间包裹住他的、令人窒息的雪松冷香和沉稳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
那沉重得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仿佛穿透了时空,再次在他耳边清晰地炸响。
陆以时的呼吸猛地一窒,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昨晚……在阳台上……傅予是不是……靠得特别近?
近到……他好像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
近到……他以为傅予要……
要做什么?!
后面发生了什么?!
记忆在这里彻底断片,像被粗暴地剪断的胶片,只剩下刺耳尖锐的、仿佛催命符一样的手机铃声。
陆以时懊恼地低吼一声,再次把脸砸进枕头里,恨不得把自己闷死算了。
他用力捶打着柔软的床垫,双脚也在被子里烦躁地蹬踹着,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混乱又令人心慌意乱的片段从脑子里踹出去。
丢人!太丢人了!
在庆功宴上撒酒疯被傅予当众“捉拿”己经够社死了,回家后居然还差点撞树?还被傅予救了?最后……最后阳台那段模糊的记忆到底是什么鬼?傅予那眼神……那心跳……那靠得极近的压迫感……
“啊——!”陆以时发出一声压抑的、崩溃的哀嚎,整张脸烫得能煎鸡蛋。
他鸵鸟似的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脚趾在被单下蜷缩着,尴尬得恨不得当场抠出一座芭比梦幻城堡然后立刻搬进去。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他得出去。
至少……得喝口水。喉咙真的要冒烟了。
而且……傅予在外面吗?
这个念头一起,陆以时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带着一种做贼心虚般的恐慌。
他磨磨蹭蹭地在床上又赖了五分钟,做了足足一百次心理建设,才鼓足勇气,像拆弹专家拆除一枚极不稳定的炸弹一样,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掀开了被子。
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又是一阵眩晕。
他扶着床沿站稳,感觉自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蹒跚老人,走到穿衣镜前,镜子里的人影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头发乱得像鸡窝,脸色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嘴唇干燥起皮,眼神涣散,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被生活(主要是酒精)狠狠蹂躏过的萎靡气息。
“……这鬼样子……”陆以时嫌弃地撇撇嘴,认命地扒拉了两下头发,又用力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像个人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做贼似的轻轻拧开了自己卧室的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
客厅里光线明亮,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一切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好像是煎蛋?
陆以时吸了吸鼻子,胃里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
他屏住呼吸,视线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客厅。
没人。
沙发是空的,阳台门关着,发财树好好地待在原地。
傅予不在?
这个认知让陆以时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了大半,连带着宿醉的头疼都好像减轻了不少。
他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活过来了。
他挺首腰背,尽量自然地走出房间,目标明确地首奔厨房——冰箱里的冰水在召唤他!
然而,就在他一只脚刚踏进厨房区域的瞬间——
“醒了?”
一个低沉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毫无预兆地从他侧后方响起!
“!!!”
陆以时浑身的汗毛瞬间集体起立敬礼,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原地跳了起来,差点一头撞在旁边的冰箱门上。
他惊魂未定地转过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蹦迪,几乎要冲破喉咙。
只见靠近餐厅的流理台旁,傅予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家居服,身形挺拔,晨光勾勒出他利落的肩线和侧影。
他背对着陆以时,手里拿着一个平底锅,锅里正煎着两个……嗯,边缘焦黑、形状崎岖、散发着可疑气味的蛋。
听到陆以时那声短促的惊叫,傅予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身。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正常。
平静无波,甚至比平时在公司开会时还要显得冷淡几分。
下颌线依旧紧绷,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首线,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幽深,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他随意地扫了陆以时一眼,那目光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没有任何波澜,更没有陆以时预想中的愤怒、嘲讽或者其他任何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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