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陆以时感觉脑子里像是瞬间引爆了一颗原子弹。
整个人都懵了！爸？！您在说什么？！定下来？！定什么下来？！结婚吗？！！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亲爹，脸上血色褪尽，又瞬间涨得通红，像只煮熟的虾子。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爸你是不是喝多了？！”的惊恐。
傅予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杯沿离唇边只有寸许。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陆振华带着笑意的视线，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喉结却清晰地滚动了一下。
“陆叔说笑了。”傅予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波澜，“我和小时……只是朋友。”
“对对对！朋友！就是好朋友！”陆以时立刻大声附和，他慌乱地挥舞着手臂，试图增加说服力。
“爸！您别瞎操心！我跟傅予……我们就是发小！铁哥们儿！是吧傅予？”他求救般地看向傅予，拼命使眼色。
傅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哦？好朋友？”周明薇拖着长音，和沈清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笑容越发灿烂，“好朋友好啊！感情基础最牢靠！小予，你陆叔叔说得对，该考虑就得考虑，别总拖着！你看人家小时，多招人喜欢！你再不抓紧点……”
“妈。”傅予放下茶杯，声音微沉，“吃饭吧。菜要凉了。”
傅母见好就收，笑着拍了拍陆以时的手背：“对对对！吃饭吃饭！小时饿坏了吧？阿姨今天特意炖了你爱喝的菌菇鸡汤！走走走！”
众人移步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色香味俱全，中间还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砂锅，正是陆以时最爱的菌菇鸡汤。
陆以时挨着母亲沈清荷坐下，傅予则坐在他对面。长辈们似乎暂时放过了他们，话题转向了时事和养生。
陆以时低着头，机械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傅母亲自给他盛的鸡汤，心乱如麻。
刚才父亲那句“定下来”和傅母意有所指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
定下来？他和傅予？怎么可能！虽然……虽然现在关系是有点不一样了，但……这也太快太吓人了吧？！
他越想越心慌，越想脸越烫，拿着勺子的手都有些不稳。
就在这时——
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端着一个铺着雪白餐巾的小碟子，无声无息地放到了他左手边的桌面上。
碟子里，是几只剥得完美无瑕、的虾仁，虾线处理得干干净净，在灯光下泛着的光泽。
陆以时愕然抬头。
傅予不知何时己经剥好了这些虾仁。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拿起旁边的湿巾擦了擦手，动作优雅从容。
只是在陆以时看过来时，他抬了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依旧泛红的脸颊和有些慌乱的眼睛，薄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压惊。】
陆以时：“……”
他看看碟子里那几只晶莹剔透的虾仁，又看看傅予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仿佛带着点安抚意味的俊脸，脸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
压惊？！压个鬼的惊啊！你这一手虾仁递过来，我心跳更快了好吗？！
他下意识地想拒绝，想把碟子推回去，可看着傅予平静的眼神，又觉得那样显得自己更心虚。
他只能红着脸，飞快地夹起一只虾仁塞进嘴里，味同嚼蜡地咀嚼着，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坐在陆以时旁边的沈清荷，将儿子那副欲盖弥彰的羞窘和小碟子里突然出现的虾仁尽收眼底。
她优雅地端起汤碗，借着喝汤的动作，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周明薇，递过去一个“你看”的眼神。
周明薇的目光也落在了那碟虾仁上，随即看向对面自己那个看似八风不动、实则细节处泄露了心思的儿子，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端起酒杯，和沈清荷的汤碗轻轻碰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饭桌上的气氛其乐融融，长辈们谈笑风生。
陆以时埋头苦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脸颊的热度却始终没有完全褪去。
傅予则安静地用餐，偶尔回应长辈的问话，举止得体，唯有目光时不时地，会落在对面那个埋头和虾仁较劲、耳根依旧泛红的家伙身上。
饭后，傅母周明薇又拉着两家人到客厅喝茶吃水果。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
“哎呀，下雪了！”周明薇看着窗外，惊喜道，“瑞雪兆丰年，好兆头啊！”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陆以时和傅予，笑眯眯地说，“你们俩啊，也得抓紧点，趁着好兆头，把该定的都定下来，我们做长辈的也就安心了！”
“妈！”傅予再次无奈出声。
陆以时刚拿起一块哈密瓜，闻言手一抖，差点把瓜掉地上。
他窘迫地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啃着瓜瓤，心里疯狂呐喊：周阿姨！求放过！
傅廷钧看着自家妻子那毫不掩饰的撮合，笑着摇了摇头，对傅予道：“行了，别听你妈唠叨。予予，你带小时去你房间坐坐吧，你们年轻人聊你们的，不用陪我们在这儿耗着。”
傅予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好。”
陆以时也赶紧放下瓜，跟着站起来，像只终于逃离牢笼的小鸟：“叔叔阿姨，爸妈，那我们先上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离开这充满压力的客厅，沿着铺着厚地毯的旋转楼梯走向二楼。
首到踏上二楼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远离了楼下长辈们隐约的谈笑声，陆以时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吓死我了……”他小声嘟囔，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走在前面的傅予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传来：“没出息。”
陆以时被他噎了一下，不服气地快走两步追上他：“喂！傅三岁！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妈那眼神……还有我爸……”
想到父亲那句“定下来”，陆以时脸上又开始发烧。
傅予没理他，走到走廊尽头一扇深色的实木门前停下，拧开了门把手。
房间很大，延续了傅家整体低调奢华的风格，冷色调的装修，线条简洁利落。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飘雪的庭院，景观灯在雪幕中晕开朦胧的光圈。
靠墙是一排顶天立地的深色书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书籍和文件。
一张宽大的书桌临窗摆放，上面纤尘不染。
空气里有淡淡的雪松和纸张的味道，是独属于傅予的气息。
陆以时跟着走进去，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他其实并不陌生的空间。
小时候他经常来，只是后来疏远了，就再没踏足过。
傅予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他走到书桌旁，拿起一个倒扣在桌面上的相框，递给陆以时：“给。”
陆以时疑惑地接过来，翻过来一看——
照片有些年头了，边角微微泛黄。
画面里，两个穿着小学校服、七八岁模样的男孩，并肩坐在傅家花园的秋千上。
矮一点的那个，脸蛋圆乎乎，眼睛笑得眯成了月牙，正兴高采烈地举着一个冰淇淋甜筒，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
高一点的那个，虽然脸上没什么笑容，但眼神明亮，微微侧着头，专注地看着旁边笑得没心没肺的小伙伴。
是小时候的他和傅予。
陆以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他记得这张照片，是傅阿姨在他们小学春游回来拍的。
那天他因为表现好，傅予给他买了双份冰淇淋球，他开心得不得了。
“这个……”陆以时看着照片里无忧无虑的自己和旁边那个小小年纪就一脸酷样的傅予，声音有些发哽，“你……一首放在桌上？”
“嗯。”傅予应了一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
陆以时着相框冰凉的玻璃表面，看着照片里那个举着冰淇淋、笑容灿烂的小小时，再看看窗边那个高大沉默的背影。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交错。
楼下隐约传来长辈们模糊的谈笑声，窗外的雪无声飘落。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刚才在楼下被调侃的尴尬和紧张，被一种更深的、带着暖意的情绪悄然取代。
陆以时放下相框，走到傅予身边，和他并肩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被雪覆盖的静谧庭院。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雪花在灯光下飞舞。
“喂，傅三岁。”陆以时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轻轻的。
“嗯？”傅予微微偏过头。
陆以时没有看他，依旧看着窗外的雪，侧脸在室内暖光下显得柔和。
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声音带着点别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期待：
“那个……冰淇淋……现在……还有双份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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