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街道比沈雁冰记忆中的要宽阔许多。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两旁的梧桐叶片正黄，偶有几片飘落下来。
沈雁冰和赫连铮走在人行道上，等待着农科院的正式文件。张教授说需要两天时间准备相关材料，让他们在省城稍作停留。
“雁冰姐，你看那边。”赫连铮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投向街道对面。
沈雁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中猛地一震。
陆文涛。
那个曾经让她心动，也让她心碎的男人，正从对面的百货商店里走出来。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肩膀微微佝偻，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间。
陆文涛也看到了她。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惊讶、悔恨，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嫉妒。
沈雁冰平静地看着他，心中没有预想中的波澜。这个曾经让她痛苦不堪的男人，如今看起来竟是如此平凡。
陆文涛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雁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是啊，没想到。”沈雁冰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和一个普通的老朋友打招呼。
陆文涛看了看她身边的赫连铮，又看了看她。沈雁冰虽然穿着朴素，但精神状态很好，眼中有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你，你现在还在那边吗？”陆文涛问道。
“嗯，在那边。”沈雁冰点点头，“过得很好。”
陆文涛的脸色变得更加复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雁冰，之前的事情，我…”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沈雁冰打断了他的话，“没必要再提。”
陆文涛看着她平静的表情，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他原本以为，如果再见到沈雁冰，她会哭，会闹，会指责他的无情。但她的平静，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难以承受。
“我知道你恨我。”陆文涛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你要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家里的压力，还有前途的考虑…”
“我不恨你。”沈雁冰摇摇头，“真的不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选择了回城，我选择了留下。没有对错，只是路不同而己。”
陆文涛愣住了。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解释和道歉，但沈雁冰的话让他无从说起。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沈雁冰问道。
“在第三纺织厂。”陆文涛苦笑了一下，“做统计员。每天就是算账，记数据。”
沈雁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哟，这不是沈雁冰吗？”
沈雁冰转过头，看到许红梅正朝这边走来。她穿着一件新式的呢子大衣，头发烫成了时髦的卷发，脸上化着淡妆，看起来确实光鲜亮丽。
许红梅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着沈雁冰，眼中满是优越感。
“真是没想到啊，你居然也能来省城。”许红梅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沈雁冰看着她，没有说话。
许红梅见她不回应，更加得意了。
“我听说你在那边种地呢？辛苦吧？”她故意提高了声音，“不像我，嫁了个好人家，现在住在干部楼里，每天都有保姆伺候着。”
陆文涛看着许红梅的表演，心中涌起一阵厌恶。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你知道吗？”许红梅继续说道，“我老公是县里的干部，专门负责农业这一块的。他说了，像你们这种在农村瞎折腾的，迟早要出事。”
沈雁冰终于开口了：“你老公是谁？”
“周万山啊。”许红梅骄傲地说道，“县供销社的科长。怎么样，听说过吧？”
沈雁冰心中一动，但脸上依然平静。
“没听说过。”她淡淡地说道。
许红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
“没关系，你们在那种地方，消息闭塞也正常。”她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别做什么违法的事情。我老公说了，现在上面对投机倒把查得很严。”
就在许红梅说话的时候，一辆吉普车从远处开了过来，停在了沈雁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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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同志，让你久等了。”张教授客气地说道，“有重要的文件需要和你商议，请上车吧。”
许红梅和陆文涛都愣住了。他们看着这辆明显是高级干部才能坐的吉普车，又看看恭敬地对沈雁冰说话的张教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雁冰点点头，准备上车。
“等等。”许红梅回过神来，“你是谁？她又是谁？”
张教授看了看许红梅，皱了皱眉头。
“我是省农科院的张永和。这位沈同志是我们的重要合作伙伴。”他的语气有些不悦，“请问你是？”
许红梅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省农科院，那可是省里的重要部门。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被她看不起的沈雁冰，居然能和这样的大人物有关系。
“我，我是…”许红梅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沈雁冰上车前，回头看了看陆文涛。
“路是自己选的，无所谓对错，各自安好就行。”她平静地说道。
说完，她坐进了车里。赫连铮也跟着上了车。
吉普车缓缓开走，留下许红梅和陆文涛站在原地。
许红梅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那个被她陷害、被她看不起的沈雁冰，居然能得到省里大人物的礼遇。
陆文涛看着远去的车影，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了当年的沈雁冰，那个聪明、坚强的女孩。如果当初他没有抛弃她，现在坐在那辆车里的，是不是也有他的位置？
“不可能，这不可能。”许红梅喃喃自语，“她一个种地的，怎么可能认识省里的人？”
陆文涛没有说话。他知道，沈雁冰从来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她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和坚韧，如果给她机会，她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而他，却亲手断送了这个机会。
许红梅站在街头，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的场景。她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沈雁冰能过得比她好？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中己经有了计划。
回到家后，许红梅立刻找到了周万山。
“万山，我今天见到沈雁冰了。”她急切地说道。
周万山正在看报纸，听到这个名字，抬起了头。
“她来省城干什么？”
“她和省农科院的人有关系。”许红梅添油加醋地说道，“我看到她坐着农科院的车，那个张教授对她特别客气。”
周万山的脸色变得阴沉。
“你确定？”
“当然确定。”许红梅点点头，“我怀疑她是不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搭上了省里的关系。”
周万山放下报纸，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沈雁冰能和省农科院扯上关系，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如果她真的得到了省里的支持，那他之前的计划就要重新考虑了。
“她还说了什么？”周万山问道。
“没说什么，就是显得很得意的样子。”许红梅恶毒地说道，“我看她就是想炫耀，想让我们知道她现在有多厉害。”
周万山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本来以为沈雁冰只是个普通的知青，可以随意拿捏。但现在看来，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你做得很好。”周万山拍了拍许红梅的肩膀，“这个消息很重要。”
许红梅得到了夸奖，心中很是得意。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问道。
周万山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心中盘算着对策。
沈雁冰既然能和省里的人搭上关系，说明她手里的东西确实有价值。但这也意味着，他必须更加小心地行事。
“先观察一下情况再说。”周万山最终说道，“看看她到底和省里的人谈了什么。”
许红梅点点头，心中却有些失望。她原本希望周万山能立刻采取行动，狠狠地教训一下沈雁冰。
但她不知道的是，周万山心中的杀意，己经比她想象的要强烈得多。
沈雁冰的出现，不仅威胁到了他的利益，更威胁到了他的安全。如果她真的和省里的人有了深度合作，那他之前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很可能会被揭露出来。
这个女人，必须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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