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的湿气尚未散尽,窗棂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杨富贵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钱掌柜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杨先生,这……这张顺他……”
他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微微颤抖,显然这个打击对他不小。
杨富贵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钱,我知道你器重他。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若他真是被胁迫,我们此举或许还能给他一线生机。”
“若是利诱……那便怪不得我们了。”
钱掌柜搓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花白的胡子也跟着抖动。
“可……可万一打草惊蛇,那乌先生岂不……”
杨富贵微微摇头。
“所以,这场戏才要演得真。让他相信,我们铺子里确实了了大乱子,您老病急乱投医,才会去寻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钱掌柜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地看着杨富贵。
“您是说……让他‘不小心’看到一些东西?”
“没错。”
杨富贵从怀中取出一叠泛黄的纸张,上面用朱砂勾勒着一些残缺的图案,旁边还有些蝇头小楷的批注,看上去确实像那么回事。
“这些,是我早年游历时偶然得来的仿古残图,不成气候。你只需做出一副心神不宁,偷偷研究的样子。”
“就说,这是你祖上失落的另一件信物的线索,指向南方某处。”
钱掌柜接过那叠纸,入手粗糙,墨迹陈旧,确实有几分古意。
“南方……信物?”
“对。”
杨富贵补充道。
“越是离奇,对方反而越容易相信。毕竟,他们对那所谓的‘长生’、‘秘宝’,本就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钱掌柜长叹一口气,将纸张揣入怀中,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好!杨先生,老朽信你!就照您说的办!”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只是……张顺那孩子,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
杨富贵心中暗忖,知人知面不知心。
“局势如此,我们只能先保全自身。至于张顺,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杨富贵安抚道。
“你只需表现得比平时更焦虑,更急于寻找出路即可。其余的,交给我。”
钱掌柜重重点头。
“我明白。”
……
次日,德祥老铺的气氛愈发压抑。
钱掌柜一反常态,时常独自一人锁在后院书房,唉声叹气。
张顺作为他的得意门生,自然察觉到了师父的异样。
这天午后,钱掌柜又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张顺借着送茶水的机会,悄悄靠近书房门边,侧耳倾听。
屋内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还有钱掌柜刻意压低的、断断续续的喃喃自语。
“……南方……火山……地脉……难道真在这里?”
张顺心中一动。
他犹豫片刻,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只见钱掌柜正对着一堆破旧的图纸和手札发呆,神情憔悴,眼中布满血丝。
桌案上,几块明显是新仿的“古玉残片”散落着,旁边还有几本线装书,书页翻卷,似乎经常被。
钱掌柜似乎太过专注,并未察觉到门口的异动。
张顺只看了一眼,便匆匆退了出去,端着茶盘的手却有些不稳。
他回到自己平日干活的角落,眼神闪烁不定。
师父最近确实很不对劲。
难道铺子真的要完了?
师父在找什么?南方?信物?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盘旋。
他想起那个戴毡帽的陌生人许诺的好处,还有家中老小期盼的眼神。
一丝贪婪与侥幸,渐渐压过了他心中残存的犹豫。
黄昏时分,张顺借口家中有事,提前离开了铺子。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那条昏暗的后巷。
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短衫男子,旧毡帽压得很低。
“有消息?”
男子的声音嘶哑。
张顺点点头,将今日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南方”、“古地图”、“祖上信物”等字眼。
“钱掌柜最近神神秘秘的,总是一个人躲起来研究那些东西。”
“我偷听到他说什么南方火山地脉,好像很重要。”
男子静静听完,帽檐下的眼神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
“知道了。东西呢?”
张顺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是几块从灶房偷拿的点心。
男子接过,掂了掂,又递给张顺一个小钱袋。
“这是赏你的。继续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是,是!”
张顺接过钱袋,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男子不再多言,转身迅速消失在巷尾的阴影中。
……
乌先生的密室内,灯火幽微。
他听着手下的汇报,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紫檀木扶手。
“钱立本在研究南方古地图?还提到了火山地脉和祖传信物?”
乌先生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消息来得有些突兀。
他本能地嗅到一丝不寻常。
杨富贵那小子,诡计多端,会不会是故意放出的烟雾?
但……
“南方火山地脉……”
乌先生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之前在京郊石室中发现的那些残破文献。
其中,确实有几处语焉不详的记载,隐约指向“南方地火”、“异宝潜藏”之类的描述。
难道……这两者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系?
石室文献,京郊残片,现在又冒出个钱家祖传的南方信物线索。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
乌先生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如果这真是杨富贵一党寻找的另一条重要线索,那他绝不能放过。
就在此时,密室角落里一台造型古怪的通讯仪器,突然发出了轻微的【滋滋】声。
红灯闪烁。
乌先生神色一凛,挥退了手下。
他走到仪器前,熟练地操作起来。
片刻后,一个经过特殊处理的、不辨男女的冰冷声音从仪器中传出。
“乌,京城之事,进展如何?”
是“判官”。
乌先生垂首,语气恭敬。
“回禀判官大人,正在全力追查信物下落。杨富贵此人十分狡猾,几次都让他侥幸逃脱。”
“哼。”
那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侥幸’?我不喜欢这个词。”
“组织对‘以太能源转换器’的渴求,你应该清楚。上面己经等得不耐烦了。”
乌先生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属下明白。只是京城乃龙潭虎穴,杨富贵背后似乎还有其他势力……”
“我不想听借口。”
判官冷冷打断他。
“我只要结果。”
“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还没有实质性的突破,我会考虑派其他人接手你在京城的所有事务。”
“届时,你的下场,自己掂量。”
【滋……】
通讯中断。
密室内恢复了死寂。
乌先生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可怕。
判官的压力,如同一座大山,重重压在他的心头。
“以太能源转换器”……这东西关系到组织的最高机密,也是他能否在组织内更进一步的关键。
若是因为京城之事办砸,被判官撤换,那他多年经营将毁于一旦。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新的线索……南方……
乌先生的眼神在摇曳的烛火下闪烁不定。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向上头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即便有风险,也值得一搏。
他猛地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密室沉声道。
“来人!”
门外立刻走进两名劲装手下。
“先生有何吩咐?”
乌先生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寒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立刻挑选一批精锐,带上最好的装备,秘密南下。”
“探查所有与‘火山地脉’、‘古老信物’相关的线索。”
“记住,宁杀错,不放过。”
“是!”
手下领命而去。
乌先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京城这边的力量虽然会因此削弱几分,但只要南边能有所突破,一切都值得。
杨富贵……你最好祈祷,这南方信物是真的。
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他并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踏入杨富贵精心编织的罗网。
窗外,天色愈发阴沉,似乎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杨富贵站在窗边,看着乌先生手下的人影匆匆离去,唇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鱼儿,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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