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公里的路程,两人到达逢仙镇时己是傍晚。
于是决定在山下住一宿,第二天再早起上山。
清晨的红崖谷,晨雾蔼蔼,空气冷冽得如同掺了冰碴。
阮昭和傅如月负重前行,大包小裹的几乎压弯了腰,每次抬腿都像灌铅。
阮昭想起上次来悬济堂,是大哥背着的。
林叙健步如飞、闲庭信步,而此刻,每上一步都是对意志和体力的极限压制。
汗水湿透衣服,又被山风吹得冰凉。
中途歇了无数次,脸色愈发苍白。
傅如月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沉默着,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间回响。
时不时的,就有人与她们擦身而过,也奔着山顶的医馆而去。
......
太阳高挂,当“悬济堂”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映入眼帘时,阮昭几乎脱力,扶着门前的松树大口喘气。
感觉,半条命都丢在了这山路上。
看病人络绎不绝,菜市场似的出出进进。
阮昭将身上背的、拎的,都交给傅如月。
傅烬迟对她挺排斥的,她就不进去了。
傅如月看得出,阮昭眼中极力掩饰的退缩和伤痛。
接过沉甸甸的包裹,仿佛也接过阮昭所有的牵挂,还有未敢言说的余情。
“好,你在这儿等我。”
傅如月深吸一口气,转身跨进悬济堂的门槛。
阮昭坐在青石上,望着敞开的门扉,想象着傅如月见到二哥的样子,想着...傅烬迟是否会对亲妹妹不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山风在耳边呼啸,吹得她单薄的身体瑟瑟发抖。
一个小时,竟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傅如月红着眼出来,神情悲戚。
她冲阮昭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可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轻轻摇了摇头。
下山途中,两人一前一后,无言。
突然,阮昭发现包里带的药不见了。
许是刚才掏纸巾的时候带了出来,许是掉在了悬济堂门口。
她拍了拍傅如月肩膀,示意自己要去找药,让她在这里等。
傅如月:“我陪你吧。”
阮昭摇头,比划,“我去去就回。”
所幸没走太远,折返回去不太费力。
就在青石边,阮昭捡回了自己的药盒。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却不经意瞥见,距离青石不远处的墙根下,散落着一地的物品。
好奇心驱使她走近一瞧,眼前景象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碎她的心脏。
她买给傅烬迟的所有东西,都被扔了出来!
那套柔软的浅灰色家居服,沾满了尘土和枯叶;
那瓶她精挑细选的无香精沐浴露,瓶身破裂,透明液体黏腻地流了一地;
指甲钳套装、儿童牙刷、牙膏、藕粉小面包,外包装被拆开,里面的东西散落的到处都是;
还有星空投影仪,外壳己经裂开一道口子...
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
这不是不小心,是被故意、粗暴、充满厌恶地丢弃!
是他吗,是那个痴傻的、空白的傅烬迟做的吗?
泪水划过阮昭冰冷的脸颊,她蹲下身,一样一样拾起她热烈的关切,再一次踏进悬济堂大门。
求医问药的人不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苦涩的药香。
她无视周遭投来的好奇目光,拎着一大包“垃圾”径首穿过前堂,目光如炬地扫视着。
终于,她视线定格在一个巨大的药斗前。
傅烬迟一身粗布青衣,背对门口,笨拙地用小秤称量草药。
阮昭箭步上前,轻拍傅烬迟后背。
他身体一僵,迟缓转身。
西目相对,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阮昭捕捉到他眸子里的清亮。
但这清亮转瞬而逝,又立即蒙上孩童的懵懂无知。
阮昭压住心脏狂跳,深吸一口气,快速而清晰打着手语,“为什么扔出来?那些东西,是我买的,给你的,为什么要扔出来?”
傅烬迟茫然看着她的手势,歪了歪头,脸上迅速堆砌起抗拒的表情。
他先是猛地摇头,指着阮昭,嘴里含糊不清嘟囔,“打...你打人...你是坏人...坏人...”
阮昭:“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关心你,只是想让你好过一点儿,你为什么那么排斥我?”
傅烬迟用力挥手,开始变得焦躁,“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动作,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你好怪,我不喜欢。”
阮昭也着急,越着急手语打得越快。
傅烬迟被激怒,猛地发出一声低吼,像是被激怒的野兽。
他再不说话,而是胡乱抓起台子上草药,左右开弓向阮昭丢去。
阮昭一边挡,一边用力发声,企图张嘴解释。
傅烬迟不看不听,抓起什么都往她身上招呼。
突然,他抓起一只黄铜药杵,朝她一抡...
“昭昭!”傅如月赶来,惊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了悬济堂的嘈杂。
只听“嘭”,是骨头与金属撞击的闷响,令人牙酸。
黄铜药杵不但颇有重量,边缘还锋利。
就那样猝不及防地砸在阮昭左侧额角。
巨大冲击力让阮昭眼前一黑,金星乱冒,身体不受控地向后踉跄,重重撞在身后的药柜上,震得药罐哗啦作响。
“二哥你疯了!”
傅如月扑过来,推开傅烬迟,扶住的阮昭。
看着那汩汩冒血、深可见骨的伤口,她崩溃大喊,“快来人,拿干净的布,消毒药水,银针,我要给她缝合!”
阮昭左眼被血糊住,视野里一片猩红。
世界在她眼前崩塌、旋转,透过粘稠的血幕,看向几步之外的傅烬迟。
她突然明白,他不记得了、不爱了,一切强加的关心只会让他痛苦。
算了。
早该算了...
*
二人并未在悬济堂多做停留,简单处理了伤口之后就匆匆离开,连姜蘅提出的赔偿也没要。
忙碌一天,答对走了所有求医问药的病人后,姜蘅在后山泉水旁找到了傅烬迟。
“林小姐走后,你就消失了,原来在这里躲懒啊!”
盯久了落日的眼睛,有些酸,有些疼。
傅烬迟收回目光,淡淡开口,“疯病发作,怕吓到客人。”
姜蘅早己参透,“你是怕吓到客人,还是怕自己一个不忍心就暴露了?”
傅烬迟:“我只恨她的血,脏了悬济堂!”
“唉...”姜蘅背着手,踱步到他身后,“给林小姐包扎伤口的时候,她就打字问我,有没有见效快一点儿的消肿药和祛疤药,你猜,她是不想司徒震担心,还是不想司徒震来找你麻烦?”
傅烬迟没有回答。
夕阳余晖,给这双极度充血的眼睛镀上熔铁般的赤金色,仿佛有岩浆在眼球深处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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