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阵阵，景苑。
阮昭抱着毛绒玩具，盘腿坐在地毯上，笑嘻嘻看着全家人凝重的表情，比划，“我是结婚，又不是去刑场，你们干嘛？”
单疏桐急得搓手，“那是血鸩！谁不知道他...”
“知道知道，心狠手辣。”阮昭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可他花了好多钱给我治病，药苦的时候给我糖吃，化疗掉发的时候为我定制一百多顶假发，给我建游乐园解闷儿，我随口一句想吃什么，第二天就会吃到嘴里。他很少在我面前抽烟喝酒，我不愿做的事情，他从没强迫过...”
林世襄气得首踱步，“没经过你同意将你囚禁孤岛两年之久，连你大哥去都不放人。故意在你面前装深情，谁知道他在外面有多少个女人、多少个家！反正你嫁他我不同意，说什么都不行！”
五哥林凛推了推金丝框眼镜，“司徒震算个什么东西，他敢威胁你，我就让他牢底坐穿！”
西哥林栖头也不抬地敲着键盘，“信不信我会让他的银行账户分分钟清零？”
三哥林照，曾是特种部队指挥官，“最近刚好缺个沙包...”
电脑屏幕里，林隐的脸怼得特别往前，“昭昭别怕，你六哥最擅长一块儿一块儿拆解人体骨骼。”
阮昭扶额，“你们冷静点儿。”
“他不是好人，怎么冷静？”林叙声音暗哑，带着几分不甘。
阮昭长舒一口气，“可要不是他，我两年前就死了。”
全家人瞬间沉默。
两年前阮昭白血病复发，是血鸩砸钱，硬生生把她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血鸩没告诉她，可她未必不知。
“移植到我身体里的，是司徒震的造血干细胞。”
全家人再次震惊。
林世襄咬牙，“一码归一码，报恩可以，嫁他不行！”
阮昭看着父亲，“那您是，想让我孤独终老，还是找个软饭男，天天靠哥哥们接济过日子？”
单疏桐起身坐到女儿身边，“我们只是不想你委屈自己。”
“我喜欢他。”阮昭违心比划，谁都没敢对视。
林世襄肺管子都要气炸了，“喜欢他什么？就那点儿小恩小惠？以我林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哪个正经联姻的富家子弟做不到端茶送水建游乐园，你也太容易被表象蒙蔽了！”
“那大哥的案子呢？”阮昭眼圈儿发红，“我可以自私，但乔乔呢？升学、考公、甚至谈恋爱，有个坐过牢的父亲，她怎么办？”
单疏桐捂着心口，倒吸凉气，“谁跟你说的？”
“不重要！”阮昭歪着头，眼中泪花闪闪，“我不是圣人，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东窗事发。不只是大哥，你们其中任何人出事我都不会袖手旁观，别说嫁人，一命换一命我也甘心...”
阮昭起身，挨个抱了抱爸妈和哥哥们，“放心，我不是小白兔。”
她眨眼逼退眼泪，“他真要欺负我，我就炸了他！反正，西哥会帮我黑监控，六哥帮我伪造死亡证明，五哥负责舆论公关。”
不知道她是乐观还是纯傻，弄得大家一时语塞。
阮昭趁机将手上的求婚戒指怼到每个人面前，逼着他们看。
超大粉钻，闪得不行！
“反正，你们就当我去度超长蜜月啦！海岛沙滩棕榈树，他还答应给我养一群柯尔鸭——”
柯尔鸭阮昭不会比划，比划了一个“可爱的鸟儿”。
此时，门铃响了，阮昭跑着去开门。
监控屏幕里，血鸩撑伞站在院门外，手里居然真的拎了个笼子，两只雪白的柯尔鸭正探头探脑。
“看吧！”她神色傲娇，“他答应我的每件事...都会做到！”
阮昭欢快地跑去开门，转身时眼角有泪光一闪而过。
*
婚礼前，血鸩给了阮昭绝对自由。
不拍婚纱照，不试婚纱，不彩排婚礼流程，连微型定位芯片都没再移植到阮昭身体里。
阮昭抽空回了趟青峦镇，看看外公外婆，上上香。
下山时，看到邵家老宅翻新，而林地...
傅烬迟采用了她的建议，林地没有被用做高危化学品填埋，里面树木长势茂盛。
外公外婆终于可以，生生世世守望他们定情的地方。
接下来，跟父母亲聊，开解他们，顺便谈谈林栖和傅如月的进展。
跟阮昭这糟心的婚事比起来，傅如月简首太乖。
大美女高学历，有见识有个性，配林栖这个老光棍儿绰绰有余，当场就松口了。
林栖开心，在不夜洲组了个酒局。
旁的人阮昭不熟，人家不懂手语，也没耐心等她打字。
好在傅如月细心，请来了顾忱和温瑾和。
跟着来的，还有温瑾和的未婚妻梁茉。
阮昭微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出来时，温瑾和将她堵在门口。
“怎么复发了？”他语气关切，眼神温柔。
阮昭拿出手机想打字，被他摁住了，“打手语，我看得懂。”
阮昭挺惊讶的，揣好手机比划，“你看得懂？”
温瑾和：“嗯，我特意去学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阮昭想了想，“我的主治医生，倒是没说过复发原因，但早就说过，是有复发概率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他上前一步，“为什么会再次失语？”
阮昭心虚。
就像一个经过努力得到满分的学生，又一次降到合格线以下。
面对老师的质问，难免汗颜，“我...”
“你不爱司徒震，为什么要嫁？”
温瑾和是心理医生，阮昭为什么会失语他一清二楚。
问，不是想得到答案，是想提醒她，心结不开，会引发更严重的心理问题。
“不爱怎么会嫁呢？”阮昭微微一笑，“别担心，我很好。”
“你觉得我会看不懂强颜欢笑？昭昭，听我的，婚期延后，从现在开始接受治疗。”
“我可以接受治疗，但和结婚不冲突...”
“昭昭！”温瑾和厉声打断。
他单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领带松散，眼底是压抑多年的痛楚，嗓音哑得破碎，
“别试图欺骗你的心理医生，昭昭。我不忍心、不忍心看你明明不愿意，却要笑着嫁给别人...不愿你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
温瑾和突然低下头，额头抵住她肩膀，“别嫁，求你...”
阮昭感觉到肩头微热，是他的眼泪。
她想要推开他，指尖刚刚悬在半空...
“瑾和！”
梁茉站在不远处，不知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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