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昭趴在地上，一颗一颗捡起散落的止疼药。
她怕，怕这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关窍被发现，怕傅烬迟连她死的权利都要剥夺！
男人一把拉起她，不禁皱眉，“你很热吗？”
仅一会功夫，阮昭的额头、前胸、后背，都被汗湿了。
她支吾着，是因为做了醒酒汤的缘故。
傅烬迟瞥了眼厨房。
既是做给他的，就给个面子。
“端上来吧。”
阮昭草草扔了两颗吗啡进嘴，然后去厨房盛汤。
火大了，熬煮的时间也过于长。
舀了一勺，黏黏糊糊的黑团团，看着闻着都没食欲。
这种东西端给养尊处优的傅烬迟喝，她就什么话都不用开口了！
傅烬迟倚靠在门框，好整以暇看着她，“解酒？还是给我送终？”
阮昭硬着头皮抹了把汗，“我重新做。”
傅烬迟突然抽走她手里的汤勺，“听说你做好饭菜等我回来，晚饭还没吃？”
“你要吃吗，热一下就行。”
“我不吃剩菜。”
阮昭手指轻轻绞着围裙，“那...”
“我想知道，”傅烬迟醉眼微红，呼吸沁着红酒香气，“你为了顾忱，能拿出什么真本事。”
阮昭猛地抬眸。
难道她的演技和厨艺一样差？他这么快就发现她的心思了？
“傅少既然都知道，能不能...”
“好啊，取悦我，什么都好说。”
傅烬迟走到客厅，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燃了根烟夹在唇间，“脱！”
阮昭以为自己疼得出现幻听，绕到他面前问：“什么？”
“让我看到你的诚意，脱得越干净我越开心，说不定...我收购中颐南路重建，唯独不动怀古山房。一切，看你。”
傅烬迟勾起一侧唇角。
烟雾遮面，亦能想象后面那张恶趣味的脸。
凌辱，活着的时候不在乎，如今土埋半截的人，就更加无所畏惧。
阮昭面色平静，主动去解开衫的第一颗纽扣，“傅少不如一并说了，我外公的死，到底和傅家有没有关系。”
傅烬迟的脸立刻冷了下来，不是因为阮昭提出的蠢问题，是因为她太过听话！
“看来你和顾忱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近密...我不相信他只是你的朋友。”
阮昭的手没停，一路向下，“我只知道，自己差点儿死在傅寒江龙脊鞭下，是顾忱把我解救出来，求他师父医治，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不配交朋友，可他确实是我救命恩人。”
“在我需要钱的时候，他提供我一份工作；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愿意伸出援手...”
“我没别的本事，答应给他无偿修复的古玩，修复了一半不到...”
阮昭脱下开衫，右手小指开始隐隐作痛。
“傅少尽管恨我，别折磨不相干的人。”
“我和顾忱的关系，也就走到这儿了...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不会再见。”
“您高抬贵手，别为难他...”
傅烬迟摁灭烟头，起身钳住她欲解开裤链的手，“好一个救命恩人！怎么不见你为如月求情？”
阮昭眼含热泪。
那是因为，我不想自己死了之后，你盛怒指责如月姐为什么要替我隐瞒。
她总归姓傅，有爸爸、有爷爷，即使我不为她求情，你也舍不得这个妹妹。
阮昭没回答，而是弯了弯唇，“傅少，是嫌我脱慢了吗？”
黑色丝质睡衣裹着男人紧实的背肌，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骨节分明的手倏地将她甩在沙发上，眼底翻涌着失望，“你浪荡的样子，让我提不起一点儿兴致！”
紧接着，他蓄力抬脚，踹向面前的黑檀木茶几，沉重的实木板在巨响中炸成尖锐的残骸，穿透液晶屏幕。
待一切恢复平静，傅烬迟连头都没回，“你再求情，我拆的，就是顾忱的骨头！”
这场“讨好”无疾而终。
阮昭狠狠蜷着身体，将头埋在膝盖之间。
两片吗啡，不管用了。
......
后来，阮昭从傅如月口中得知，她给顾忱求情的那天，傅苏两家商量着定下了婚期。
她身上太痛了，所以心，就有些麻木。
她该心痛吗，不，她不该心痛。
以前盼着他结婚，就能少折磨自己；现在盼着他结婚，是想静静地去死。
骨灰…就洒朝邸后边那片梧桐里。
化作春泥更护花，挺好的。
她倒数傅烬迟婚礼的日子，倒数自己剩下的日子。
那日，泷浦罕见地飘了清雪。
阮昭喜欢雪，一早便从被窝里爬出来，坐在窗边怔怔地看，一坐就是一天。
夜深，傅烬迟回来，推开门见到的就是阮昭在躺椅上睡着的画面。
房间比其他地方温度要低，她一身单薄睡衣，没有披盖任何东西。
脚边凌乱地放着三个小碗，里面的残羹冷炙全是素菜不说，还都是凉拌菜！
佣人们，惯会见人下菜碟。
傅先生不常来，阮小姐又好说话，搞得这些人越来越懒、越来越唬弄。
“她天天不怎么动，活动范围基本就在房间。”
“吃得也不多，猫食儿似的几口，倒了还浪费粮食，索性就按照她的食量买了个…小碗。”
“况且，她不喜欢别人打扰，碗盘都是等睡着后才收的。”
“我提过，要请师傅来修修房间的地暖，阮小姐说不用，穿得多一点儿就成…”
听着这些诡辩，傅烬迟胸腔撺了团怒火。
不由分说开除了所有照顾阮昭生活起居的佣人，还吩咐陈青，“别让她们走得太舒服。”
他将阮昭打横抱起，轻飘飘的重量让他心头一紧。
仅半个月没见，她几乎瘦到脱相。
被放到床上的那刻，她睁眼了。
安眠药和止疼药通通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很容易就醒。
饱受失眠和疼痛折磨，她己经好久没有睡过整觉了。
“我明天结婚。”傅烬迟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阮昭笑笑，比他还平静，“新婚快乐。”
她尾音落下的刹那，他耳畔嗡鸣一片，阮昭二字顺着血脉扎进西肢百骸。
窗外风声、古董钟的滴答声、甚至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全部消失。
世界变成默剧，唯有她唇角那抹淡笑在慢镜头里无限放大。
血肉倒刺、梵风过境，他以为她会哭，她如何能释然地祝他“新婚快乐”？
他不信！
傅烬迟俯下身，狠咬她的下嘴唇，“你来当伴娘，我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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