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浦今年的雪,仿佛特别多。
下得天昏地暗,雾色昭彰。
傅烬迟就被困在迷雾里,一时找不到出来的路。
一个月前,阮昭中弹命悬一线。
致命的不是枪伤,而是处于中晚期的急性髓系白血病。
是的,他都知道。
于是第一时间做了骨髓配型。
在得到点位不匹配的结果后,他捏着那份检测报告,又要求做了一次。
相同的结果,刺眼的红章。
他连救她的资格,都没有!
跟阮昭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只有舅舅邵勋。
傅烬迟不由分说硬拉着邵勋来医院抽血,亲自盯着实验室化验。
结果依然——不匹配。
他不信!
自己救不了她就罢了,舅舅为什么不能?
他如同疯魔,在某个夜里突然造访,踹开邵勋公寓的门。
邵勋正窝在电脑前,贪婪地盯着屏幕里美女荷官发牌的手。
傅烬迟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双目猩红得可怕,“再验一次...上次可能出错。”
被打扰到的邵勋很是生气,随手抓起电脑桌上的劣质白酒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验个屁!少他妈耽误老子发财,滚出去!”
邵勋也是喝大了,换做平常,他看一眼傅烬迟都肝颤。
砰!
傅烬迟一拳砸出去,邵勋鼻梁骨断了,眼神儿也清亮了不少。
“呦,傅总!”邵勋捂着汩汩出血的鼻子,立即换了副谄媚的嘴脸,“什么风把您吹来啦,稀客稀客呀!”
“再验一次!”
傅烬迟说着就要拉着邵勋走。
邵勋醉醺醺起身,用他那酒精腌过的舌头吐出一句,“您就是抽干我的血,也救不了那丫头!”
空气骤然死寂。
“你什么意思?”
邵勋咧嘴笑,“阮昭都不是我妹妹亲生的,配个...屁啊,呕!”
邵勋吐了,充斥着满屋子劣质酒精的酸腐。
傅烬迟僵了很久,首到邵勋吐完,又坐回到电脑前,“嘿嘿,今天运气真不错...要我说傅总啊,您就别救了,阮昭那丫头是扫把星,当初我就劝我姐和姐夫别领养别领养,不听,结果怎么样...”
邵勋用袖子抹了把鼻血,“反正这么些年您也折磨够了,死了就死了吧,贱命一条不值得救。”
“不是亲生,为什么...不早说?”傅烬迟攥紧拳头,指节被捏得铁青。
“说?谁能跟你过上话儿?不过我爹倒是给您写过不少信,估计也到不了您手里吧。”
“阮昭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那傻丫头,还想着给她爸妈赎罪呢,她知道个der啊!来来来,这把开个好牌...”
傅烬迟走出公寓,给陈青打了个电话。
邵勋的好日子到头了。
救不了阮昭,他这个蛀虫“舅舅”,也没什么用。
冷风拂面,一片小小的雪花温温柔柔落在他肩膀。
......
夜深,陈青再一次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傅总,阮小姐醒了等您过去呢,傅小姐说...您最好快点儿,太晚了,阮小姐得休息。”
傅烬迟挥挥手。
陈青无奈关上了门。
满桌子的纸张、照片、DNA报告、泛黄的领养证明...像一场无声的凌迟。
他盯着那张照片...
阮昭父母抱着襁褓里的她,站在福利院大门口,身后是“慈安福利院”的牌子。
慈安福利院早己不在,这张照片是在邵家祖宅找到的。
还有那份领养公证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阮氏夫妇于某年某月某日正式收养弃婴,取名阮昭。
领养的那天,就是阮昭的生日。
记忆碎片突然割开胸腔。
那是她的第一次,他抽身而退,随即扔给她一沓钞票,“佣人该有的报酬。”
她蜷缩身体去捡,他暴怒踢开,“你就这么贱?”
她没说话,一张一张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塞进破旧的亚麻小衫里。
三天后他的生日,他收到了一个三层蛋糕和一条藏青色的领带。
蛋糕上的图案,是一个弹钢琴的小男孩,歪歪扭扭的。
他不屑她亲手制作的心意,拿领带绑住她的手,将她的脸按进蛋糕里。
在所有人的哄堂大笑中,她也跟着傻笑,一句“好甜”,让他指着鼻子骂她“傻逼”。
砰!
傅烬迟一拳砸碎了办公桌的钢化玻璃,碎片扎进皮肉,鲜血顺着桌沿滴落,他却感觉不到疼。
陈青打开门,“傅总?”
“滚!滚出去!”
门再次关上,他暴怒掀桌,文件如雪片飞散,玻璃杯砸得粉碎,房间顿时一片狼藉。
他像被抽空力气,靠着玻璃幕墙缓缓滑坐在地。
“错了...全都错了...”
“不是亲生的...所以她养父母的罪,跟她毫无关系...”
“全世界都知道她是无辜的,只有我瞎了十三年...”
“恨错了,折磨错了,爱错了...”
“阮昭,我该怎么...还你...”
*
凌晨三点。
傅烬迟进入阮昭病房的时候,她正摸索着去够呼叫铃。
“谁?”
她消瘦的手臂停在空中,像是随时会折断的雪枝。
床头灯昏暗,可不至于看不清。
她目光空洞且防备的样子,实在让他痛心。
她吸吸鼻子,闻到一股混合威士忌的苦橙香,“傅、傅烬迟吗?”
竟然,她要靠气味认他了!
“嗯。”
他哑着嗓子应她,却不敢靠得太近。
“怎么还没睡?”
阮昭不敢说,吗啡不管用,自己疼得睡不着。
“我想,睡朝邸的床。”
傅烬迟就立在门边,“为什么想睡朝邸的床?”
“舒服...比地下室的床要软,还香香的。”
是啊,这样不舒服的床,她睡了整整十三年。
傅烬迟仰头,试图逼退自己的泪,“恨我吗?”
“恨你什么?”
“恨我...在绑架那天,没有选择你。”
“你选得对,我不恨。”
傅烬迟的心好痛,“那,为什么要替我挡枪?”
暗夜冷寂,只有仪器时不时的滴滴声和她孱弱的呼吸。
阮昭没有首接回答,“傅烬迟,我做了个梦,梦里,你原谅我了...”
“蠢!”他颤抖的手抹去眼角泪水,“那天,没有人会出事,有我的暗卫在,没有人会出事...你实在,不必为我挡枪。”
阮昭轻咳,唇边溢出血丝,“我想着,还你一命,就能两清了...”
傅烬迟咬着牙根儿,“谁准你...两清的!”
“可惜,”阮昭小小声嘀咕,“没死成呢。”
他走到病床边,蹲下,握住她的手,“你好好活着,我不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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