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静到能听见微风卷起纱帘的声音。
阮昭己经从被窝里爬起来，与傅烬迟相视而立。
“傅先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举起手机，上面的文字没有温度，没有情绪。
不像她的眼睛，带着忧伤。
傅烬迟只瞥了一眼，目光再次落回她脸上，多了几分严肃，“想得到一句实话，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对吗？”
阮昭再次输入。
“不认识”几个字，让他愈发靠近，低语，“我吻你，你接受、回应，爽到的样子，不像不认识。”
阮昭退后，与之保持距离，“你醉了，臆想严重。”
傅烬迟笑出了声，“要不要我调出病房监控来证实一下，到底是我臆想，还是你嘴硬？”
“傅先生自重！”阮昭低头拼命打字，“碍于傅家面子，我没报警，你酒后我只能送你到你女朋友那里。我们不认识，也没有过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做那样的事，不过我保证如果有下次，我一定让你坐牢。”
傅烬迟一目十行，眸色渐渐黯淡。
可他明明记得吻她时，她全身颤抖的样子，眼泪在眼角要落不落的样子，手指他胸口伤疤的样子，不反抗不拒绝的样子...
她不愿承认，也许是因为被他伤过。
可他身边的人也都统一口径，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怔忡之际，阮昭又将手机举到他眼前。
“傅先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这样的人，包养情妇像换衣服一样随便，哄女人开心全靠支票本，连自己太太都能踩在脚下...”
“林家再不济，也是百年清贵门第，我林昭再残疾，也是林家千金...”
“怎么会和你这样一个连基本廉耻都没有的浪荡子有交集？”
“你若再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搭讪我，我就打电话给报社爆料你的桃色新闻。”
房间内落针可闻。
傅烬迟站在原地，眼底竟无一丝波澜。
却正是这样平静到令人惧怕的眼神里，还残存着些清醒的痛楚。
像是明知前方是悬崖，却还要一步步向前。
忽然，他低笑一声，嘴角浮起凉薄的讥诮。
“也对，”他语气轻而散漫，“一个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哑巴，一个靠手语比划的残废，确实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近乎残忍，“毕竟，我傅烬迟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非要自降身份，来讨好一个连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表达的...”
他用指尖点了点阮昭的肩膀，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残、次、品！”
话落，他从容不迫地转身离开。
好像刚才那句足以将人凌迟的话，不过是句无关紧要的玩笑。
夜风微凉，依然轻拂起透明的纱帘。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阮昭感觉到脸上两道温热。
就这样吧傅烬迟。
忘了那些年你的恨和折磨；
忘了我递给你的那块栗子蛋糕；
忘了你曾经...也那样认真地爱过我。
以前种种，就当是场梦。
噩梦也好，美梦也罢，梦醒了，继续好好生活吧。
眼泪滑进嘴角，比药还苦。
阮昭坐在床边，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
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破碎的情绪都藏进小小的保护壳里。
可那些回忆如同玻璃渣，撒遍心脏的每个角落，疼得她窒息。
*
接下来的一个月，傅烬迟再没来打扰阮昭。
而她的失语症，也在温瑾和的精心治疗下，终于有了微弱进展。
当她站在镜子前，指尖轻触自己的喉咙，尝试发出“啊”的声音。
也许，那沙哑的、破碎的、几乎不成调的音节，都算不上一个完整的字。
可对她而言，却是漫长黑夜后，终于透进来的一束光，足够让她为之兴奋雀跃了。
同样，门外的温瑾和听到这微弱的声音，指尖微微一顿，眼底浮起温柔的笑意。
距离回美洲的日子越来越近。
林叙为阮昭申请了哥伦比亚大学文物修复中心特邀研究员，同时参与东方古籍残卷的海外修复工程任务。
在这之前，单疏桐还落实了给阮昭介绍的相亲对象。
“美籍华裔，Ethan Zhou，周以桑，周氏地产独子，业余文物修复爱好者，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私人拍卖会上，周以桑不小心洒了阮昭一身的柠檬水，在更衣室换衣的时候，单疏桐兴冲冲询问。
知道是母亲给他们制造的偶遇，阮昭也没拂她面子，比划着，“还行。”
实际上，长得也就那样，脸上都是科技。
西装倒是考究，袖扣像是古董怀表拆下来的齿轮改制。
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价格不菲，手表更不用说了。
把家底都穿在身上的人，能有多温雅？
顶着家族头衔的人，又有多大本事？
“既然印象还行，不如留个联系方式啊？”单疏桐试探。
阮昭冲母亲眯了眯眼，“恐怕您早就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了他吧。”
“嘿嘿...知母莫若女啊，先吃顿饭了解一下，正好周公子过一阵子也准备回美洲，互相有个照应嘛！”
......
几次接触下来，周以桑刷新了阮昭对渣男的认知。
人前是翩翩公子，谈吐不凡，对古董鉴赏侃侃而谈。
人后是浪荡玩咖，女伴每周不重样，但从不留过夜。
他的名言——女人和文物一样，赏味期就那几天。
西哥林栖调查出他的“黑历史”，因少年时被初恋当众羞辱“暴发户的儿子”，从此专挑名门淑女下手，得手后立刻抛弃。
至于说他是文物修复的爱好者，纯粹烧钱玩票。
曾花300万拍下残损古画，随手修复后转手卖了2000万。
单疏桐给阮昭介绍这种人渣，大概是被他的外表和故意打造的完美人设蒙蔽了。
就在周以桑第三次邀请阮昭共进晚餐时，她决定坦白告之，他们的关系止步于此。
金秋九月的傍晚，云颐餐厅。
周以桑绅士地为她拉开木椅，将鎏金菜单摆在她面前。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询问，我会为你做详尽解答。”
阮昭环视西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周以桑笑笑，“别看了，翻译今天没来，我想...多些和你独处的空间。”
阮昭也没多废话，把菜单推回到周以桑面前，用手机敲字，“我们不合适，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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