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顾忱和温瑾和离开小岛，阮昭就变得出奇的乖。
她不再需要保镖的“提醒”或者“跟随”。
每天清晨，她会主动到血鸩常待的书房，报备她一天的动向。
她会把自己的活动范围严格控制在小岛的核心区域，绝不靠近任何可能被视为“边界”的地方。
比如瞭望台、通讯室。
除此之外，无条件配合治疗。
她不再喊痛，不再埋怨检查项目冗杂、治疗程序繁琐。
护士抽血时，她主动递出手臂；服用那些味道古怪的昂贵药物时，眉头都不皱一下。
仿佛她不是病人，而是一个完美配合的试验品。
她更是避开所有可能刺激到血鸩的话题。
傅烬迟的名字，顾忱，温瑾和，林家，过去...这些词汇在她口中彻底消失。
面对血鸩的安排，她再不质疑，更不反抗。
他说——今晚有医生来会诊，她点头；
他说——明天有雷暴，别去露台，她应“好”；
他买给她一件价格不菲的白色裙子，她默默接过，换上给他看。
可血鸩宁愿她哭闹、咒骂，也不想看她像个活死人一样，连灵魂都熄灭了。
他开始故意找茬。
把药换成更苦的，她依然一饮而尽；
当着她的面，烧掉她最喜欢的文物画册，而她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故意提及傅烬迟中枪那天，她低着头，不问也不搭茬。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十二月初的某一天。
阮昭从检查室回到“落雪”，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垫下那个隐秘的位置——空了！
一瞬间，血液冲进大脑，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疯了一样的掀开枕头、被子，慌乱地翻遍房间每一个角落。
她精心维持的“乖顺”面具，在此刻出现了裂痕。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悄无声息推开。
血鸩斜倚门框，手里把玩的，正是阮昭疯狂翻找的棕色皮面笔记本。
“在找这个？”他面无表情，眼神却如深渊。
阮昭猛地僵住，随即愤怒袭来。
她攥紧双拳，额头青筋凸起，活像个红眼儿小豹子，“还给我！”
血鸩一边不屑轻笑，一边随手翻开一页，念道：“我知道了当年车祸的真相，原来，他对我好，只是因为心中有愧...”
“别念了，还我...”
“龙脊鞭抽打在身上的滋味真疼啊，堪比癌痛...傅寒江生生切断了我一根小拇指，我好恨啊...”
“傅烬迟哭了，他说，是为我掉的泪...”
“我不会爱上施暴者，但我好像爱上了他...”
血鸩读出来的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阮昭心上。
她最私密、最脆弱、最炽热的情感，她仅存的尊严和对爱人的思念，就这样被他用轻佻、侮辱的方式念了出来！
“我说了，还我！”
阮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和颤抖，扑过去想抢。
血鸩轻易避开，眼神骤然阴鸷，“还给你？让你继续抱着这些可笑的幻想？让你一遍遍重温那个死人的脸？”
阮昭的理智彻底崩塌，积压了太久的痛苦、恐惧和愤怒迸发，她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小手，双目赤红，冲着血鸩歇斯底里，
“你闭嘴！疯子，魔鬼，凭什么看我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说他死了！混蛋，把本子还我！”
血鸩冷眼看着她的失控。
果然，她的乖顺只是表象，她怨、她恨！
这反而激起了血鸩更甚的暴戾和掌控欲。
“这岛上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
话音未落，他双手抓住日记本的两端，在阮昭惊恐的目光中——
嘶啦！
刺耳的撕裂声响起，将承载着阮昭所有思念和希冀的本子，撕成两半，再撕成两半...
“别这样...”
阮昭闪着泪光的眼睛，茫然盯着那些飘落的纸屑，试图抢救。
可血鸩却弃如敝履，甚至抬脚，用锃亮的皮鞋鞋底，残忍碾过散落在地板上的、写满回忆的碎纸片。
“看清楚了吗？”他居高临下，睨着跪在地上拾捡纸片的阮昭，“傅烬迟死了！他永远不可能来接你！你那些可笑的文字和妄想，就像这堆废纸，一文不值！你的过去，你的未来，都只属于这里，属于我！”
如同灵魂被掏空、碾碎的麻木，阮昭抬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血鸩，“你的喜欢，和你这个人一样，拿不出手。”
“什么？！”
“你命人在我的药里动手脚，我越来越记不住东西...”阮昭攥着纸片的指节发白，“我若不趁着脑子还清醒，把过去记在本子上，恐怕假以时日，连我亲妈都要忘得干干净净。”
“我在你药里动手脚？”
阮昭敛眸，“司徒震，你永远，都只是个活在傅烬迟阴影里的可怜虫。无论你毁掉是本子，还是傅烬迟这个人，就算把我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一辈子，我也不会喜欢你，我恨你、诅咒你，生生世世...”
血鸩这辈子最恨的两件事：别人叫他本名，被说“活在阴影里”。
阮昭一番话，精准踩爆他所有雷区。
他掐住她脖子，将她从地上拎起抵到墙上，原本想要砸到她脸上的拳头，在最后一刻还是改为砸在她耳侧的墙上。
雪白的墙面震出裂痕，他的指关节渗血，可阮昭坦然到不曾眨眼。
“说完了？”他低笑，声音冷得可怕，“那轮到我了。”
他近乎粗暴地扯开她衣领，露出瘦骨嶙峋的前胸。
“你以为我在乎你喜不喜欢？”狠狠吻在她左胸胎记处的疤痕上，“你的命是我的，你的恨也是我的，在你变成鬼之前，我要把你这个人也彻底变成我的！”
他打横抱起她，与她一同陷入暄软的大床里。
他欺身而上，几近失控。
就在他想要进一步占有时，阮昭突然咳出一口血。
鲜红的血，溅到他完好的手臂上，烫得他猛然一僵。
她咳血了...
她好久都没有咳血...
他立刻没了心情，连忙叫来医生，只想确定她是否病情反复。
......
医疗室内，阮昭安静躺在诊疗床上，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丝。
她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像个坏掉的瓷娃娃。
“先生不必过度担忧。”医生推了推眼镜，操着一口流利英语，在病例上写下专业术语：“心因性咯血，由于剧烈情绪波动，导致支气管粘膜毛细血管破裂所致。”
又翻了翻检查报告，“CT显示肺部病灶稳定，Hb维持在105/L，CRP正常范围。这次出血量不足5ml，远未达到大咯血标准。”
血鸩下颌紧绷，“说人话！”
“简而言之，林小姐身体机能尚可，但长期抑郁状态导致自主神经功能紊乱，才会在情绪激动时出现应激性出血。”
医生犹豫片刻补充道：“若持续处于心理创伤状态，恐引发心碎综合征，建议...”
“滚出去！”血鸩突然打断，目光死死锁住阮昭微微颤抖的指尖。
当天夜里，佣人送到“落雪”的药旁边，多了好些阮昭喜欢吃的蜜饯。
同时送来的，还有一页页被粘好的笔记本。
此外，他要求医生调整药剂配方，去除那些损伤记忆力的成分，增加营养脑神经的成分。
他终究，还是对她心软；可她，似乎碎到再也粘不好了。
第二天，第三天，看着从房间端出来没动几口的饭菜，血鸩没忍住亲自喂她吃饭。
明知道她不会吃，他也不恼。
一边吹着热粥，一边不紧不慢说：“今早雷达显示，有艘货轮在雷区外徘徊，截获的照片里，林氏集团大公子林叙独自站在甲板上...”
阮昭无意识攥紧餐巾。
“把粥喝完，我就让巡逻艇撤掉MK19，放他们靠近三海里内...”他舀了一勺靠近她嘴边，“你要是继续当活死人，我立刻下令击沉那艘破船。”
“不要，我喝！”
很快，粥碗见底。
其实，血鸩早在她喝下第一口时，秘密下令撤走了所有水下埋伏。
只要她好好活着，放林叙登岛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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