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阮昭收拾了几件衣服、拿好药,满心欢喜地准备跟大哥大嫂回去。
她开心,她激动,她眼里有光的样子,实在刺痛林叙的心。
自恃凡事游刃有余的男人,在此刻红了眼眶。
“阿昙,”他怜惜地摸她的小光头,语气温柔和缓,“见到你病势好转,大哥就放心了。这一来一回接近三个月的时间,实在耽误不起,我们...等你病好,再来接你回去。”
阮昭的笑容僵在唇边,眼中再不见欢喜之色,“大哥...不带我走吗?”
林叙剑眉微蹙,分别的话哽在喉间,“舟车劳顿,恐病情不稳,你还是在岛上安心养病,待彻底康复,我再...”
“哪有彻底康复之日?”阮昭柔声打断,忿忿不平梗着脖子,“得了这种病,有一日算一日,吃药、复查一眼望不到头儿,哪来彻底康复之日?”
“对不起...阿昙!”
他一声抱歉,她就失了争论的力气。
她向来,不忍他为难的。
看着林叙灰白色的面庞,再伸手摸摸他扎手的胡茬儿,阮昭不禁落泪,“大哥也想带我回去吧!”
但却在跟血鸩交涉过后改了主意。
她不傻,也深知血鸩手段。
定是抓到了林家把柄,以此威胁,才会让大哥改口。
大哥唤着她乳名,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残忍的话,想必也很痛心。
若有办法,谁愿远跨重洋却无功而返呢?
“阿昙,对不起...”
阮昭笑笑,抱住了林叙的腰,“没关系大哥。”
我习惯了。
习惯了被抛弃、被遗忘。
从出生起辗转到养父母手里,当心肝宝贝似的宠了九年,然后就开始了十三年寄人篱下的生活。
后来生病以为可以解脱的时候,恰巧知道当年车祸真相。
在释然后,又舍不得生出的那些情愫。
拨开云日,见的却不是太阳。
在历经合家团聚、傅烬迟失忆、中毒,原以为命运怜惜,会待我好一点儿。
现在怕是,连叶落归根都不能了。
我好像,从不曾被坚定地选择过。
也好像,从不值得别人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决心。
傅烬迟是,大哥也是...
血鸩同意,让阮昭送林叙到码头。
护送、随从,还是监视,她竟不知道,这岛上的保镖居然有这么多人,呜呜泱泱的,阵仗拉得又大又长。
林叙撑伞,蹲下身嘱咐,“要听话,要好好吃饭,好好治疗,等着...大哥来接你。”
阮昭瞥了眼站在一米外的薛柔,反握住林叙的手,压低声音道:“跟大嫂复婚吧,乔乔太小,她需要爸爸妈妈一起爱她。”
早就料到薛柔非要跟着来的目的不单纯,就是让阮昭当说和人。
林叙垂眸,“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如果你是因为我的缘故跟大嫂离婚,那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你也应该消气了吧。”
“不仅仅是因为你,我和她,早就出问题了,离婚是迟早的事情。”
“我是心疼乔乔!明明父母都建在...”
“离婚也不耽误我们爱乔乔,勉强在一起面和心不和,才会耽误她身心健康成长。”
说罢,林叙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哨子。
黄铜锻造,坠着黑色皮绳,哨身刻着昙花图案,花纹暗处有着一个小小的林字。
这是阮昭在失语初期,林叙送给她的。
“哨响三短一长,大哥必到!”林叙将哨子戴在阮昭脖子上,“即便是现在隔着重兵把守的海域,你也仍要记得这承诺。”
阮昭低头,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荆囚》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摸了摸胸前的铜哨,再止不住泪水潮涌。
林叙同样湿了眼眶,“阿昙,你还有没有想对大哥说的,或者,你想不想大哥为你做些什么?”
阮昭知道,他是想问,要不要追寻傅烬迟下落。
海风掠过,哨声低吟如同故人絮语。
她微笑摇头,目送林叙离开,目送船只启航,首至其消失在迷蒙的海雾中。
自那天起,阮昭的失语症复发,没再说过一句话。
......
寒来暑往,一眨眼两年己过,岛上依旧没有冬夏。
阴雨、雾霾,潮潮的,湿湿的。
阮昭各项检查指标都趋于正常,面色红润,长发齐肩。
就是瘦,吃什么都不长肉。
血鸩让人在花园里栽种了许多名贵品种,五颜六色的,漂亮极了。
久而久之,她就不再出房间,隔窗望着那些花儿发呆。
血鸩每半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回来就看到这一副场景。
给她带回来的古器物她不修复,书本画册她不看,价值百万的施坦威钢琴她不弹。
为了哄她开心,他还在岛上建了一座游乐园,虽小,但游戏设施齐全。
除了落成那天,血鸩强行让她去体验了一次,其余时间,都放在那里生锈。
他实在受不了她像个行尸走肉,钳着她脖子将她抵在落地窗上。
“你成天摆个死人脸给谁看,你就不会笑?”
机械手划伤她皙白的脖颈,她疼得微微蹙眉。
一双沁了水的眼眸凝望着他,明明无情,却很多情。
“不如在外面看够了笑再回来,或者,干脆别回来。”
两年了,她的失语症没好,连血鸩都学会了手语。
“很好!”他怒极反笑,“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是谁的所有物!”
所有物...
阮昭手语打得飞快,“你恨傅烬迟,所以想用我来牵制他,可他己经对你再无法构成威胁,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还是,你在对他的死耿耿于怀?”
血鸩恍惚一秒。
他耿耿于怀的,不是傅烬迟的死,而是对阮昭逐渐变质的情感。
他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却又无法宣之于口“喜欢你”、“爱你”。
和傅烬迟拥有同一个父亲己然让他感到耻辱,又怎能——
血鸩低笑,指腹碾过她胸前的红宝石,“我就是要留着你,就是要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傅烬迟存在过的痕迹,一点、一点从这世上抹掉!”
阮昭突然用手指戳了戳他胸口,倔强仰视,“那为什么,每次提到他,这里跳得比开枪杀人时还要快?”
血鸩像被烫到般甩开她,口袋里的怀表被甩到地上,“因为我要记住,这具身体里流着的肮脏血脉,是怎么让我...”
话突然哽住。
他看见阮昭弯腰拾起怀表残骸,玻璃碎片扎进她指尖的瞬间,他微微皱眉。
阮昭并未在意,用染血的指尖捡起照片,照片上是他母亲司徒岑好的笑脸。
她将怀表放在他掌心,比划,“你恨的不是傅烬迟,是恨你自己居然...和我一样忘不掉他。”
鲜血顺着她指尖滴在地板上,那声音比任何枪响都震耳欲聋。
血鸩着实心慌,又实在熟练地为她包扎。
他半跪着,动作粗暴,却避开了所有会让她疼得角度。
“你知道吗,傅烬迟生日宴上,用的瓷器都是我母亲画的...”他猛然用力,“而我吃饭的碗,都是从他剩下的残次品里挑的...”
他盯着她掌心的血,声音低得发狠,“你为他流的血,大概比我母亲一辈子给过我的温柔都多。”
窗外暴雨倾盆,将血鸩的思绪,带回八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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