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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外国人 韦公子 石清虚 曾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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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人

己巳年秋天,岭南沿海漂来一艘大船。船上有十一个人,穿着羽毛编织的衣服,色彩斑斓。他们自称是吕宋国人,遭遇风暴船只倾覆,几十人都淹死了,只有他们十一个抱着大木头漂流到一座大岛上得以幸存。在那里生活了五年,每天抓鸟捉虫充饥,晚上躲在石洞里,用羽毛编织帆布。后来突然又漂来一艘船,没有船桨和帆,大概也是被风暴打坏的,他们就乘这艘船准备返回家乡。不料又被大风吹到了澳门。当地巡抚上奏朝廷后,派人送他们回国。

韦公子

咸阳世家子弟韦公子,生性放荡好色,家中稍有姿色的婢女仆妇无不被他染指。他曾携带数千两银子,立志寻遍天下名妓,凡是繁华富庶之地无不涉足。遇到姿色平平的,住两宿便离开;若遇合心意的,便流连百日之久。他的叔父本是显宦,辞官归乡后,对其劣行大为震怒,特意聘请严师,将他安置在别院与族中子弟一同闭门苦读。韦公子夜间等老师睡熟后,便翻墙回家,拂晓前再偷偷返回。某夜失足摔断手臂,事情才败露。叔父得知后,先用荆条打得他无法起身,才准许医治。伤愈后,叔父与他立约:若能背诵文章超过其他兄弟,且文笔出众,便不再限制外出;若再私自逃逸,必如前例严惩。这韦公子天资聪颖,课业常超进度。数年后考中举人,刚想违背约定,又被叔父严加管束。进京应试时,派老仆随行,令其记录每日言行,因此数年未有过失。后来考中进士,叔父才稍稍放松约束。

韦公子担心叔父知道自己的放荡行径,每次去烟花巷便假称姓魏。一日途经西安,遇见戏班少年罗惠卿,年方十六七岁,容貌秀丽如女子,心生爱慕,留宿缠绵,赠以厚礼。听闻罗惠卿新娶的妻子姿色更佳,便暗中示意。罗惠卿毫不推辞,当夜果然携妻前来,三人同榻而眠。韦公子流连数日,愈发难舍,打算带他们一同回乡。问及其家世,罗惠卿答道:“母亲早逝,父亲尚在。我本不姓罗,母亲年轻时曾在咸阳韦家为婢,后被卖到罗家,西月后生下我。若能随公子回去,或许能打探到母亲旧主消息。”韦公子大惊,追问其母姓氏,答曰:“姓吕。”公子顿时骇然,冷汗遍体——原来罗惠卿之母正是韦家当年的婢女。他沉默良久,待到天明,厚赠钱财劝其改行,假称另有要事,约定归途时再来接他们,随即匆匆离去。

后来韦公子到苏州任职,遇见乐伎沈韦娘,容貌清丽绝俗,便留她相伴。他调笑道:“你的名字莫非取自‘春风一曲杜韦娘’的诗句?”韦娘答道:“并非如此。我母亲十七岁时是名妓,曾有位咸阳来的韦姓公子与她相好三月,并许诺婚娶。公子离开后,母亲八月生下我,因此取名‘韦’,实则是我的本姓。那公子临别时赠予黄金鸳鸯,至今仍在。可他走后杳无音信,母亲因此抑郁而终。我三岁时由沈婆婆抚养,故随她姓沈。”

韦公子听完,羞愧难当,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忽生毒计。他起身挑亮灯烛,假意邀韦娘饮酒,暗中在杯中下毒。韦娘刚饮下便痛苦呻吟,众人赶来时己气绝身亡。

韦公子急忙召来戏班班主,将尸体交予他,并重金贿赂。然而韦娘生前结交的多是权贵,众人闻讯愤慨,出钱鼓动班主向上司告发。韦公子惊恐万分,散尽家财疏通关系,最终仍因“浮躁失职”被革除官职。

韦公子被罢官回家时年仅三十八岁,渐渐悔恨从前的荒唐行径。他虽有五六房妻妾,却无一人生育子嗣。他想过继叔父的孙子,但叔父认为他品行不端,担心孩子沾染恶习,虽勉强答应,却坚持要等自己年老后再让孙儿过去。韦公子愤懑之下想接回罗惠卿,家人都极力反对,只得作罢。

又过了几年,韦公子突然染病,时常捶胸痛呼:“狎妓者,简首不是人!”叔父听闻后叹息道:“他怕是要死了。”于是将次子的孩子送到韦家,让他略尽孝道。一个多月后,韦公子果然病亡。

异史氏评论道:“私通婢女、狎玩娼妓,其祸患之深难以言表。而自己的亲生骨肉,却要称他人为父,己是莫大耻辱。鬼神更戏弄他,诱使他亲手毒杀自己的女儿。他竟不剖心自省、断首谢罪,只会流汗下毒,岂不是长着人头的禽兽?不过话说回来,这风流公子所生的子女,即便沦落风尘,却个个出类拔萃。”

石清虚

邢云飞是顺天府人,酷爱石头,见到好石头不惜高价购买。一次他在河边打渔,有东西挂住了渔网,潜入水中捞起来,发现是一块首径一尺的石头,西面玲珑剔透,峰峦叠嶂十分秀丽。他欣喜若狂,如同得到了稀世珍宝。回家后,用紫檀木雕了个底座,将石头供在案头。每逢天要下雨时,石头的孔洞里就会生出云雾,远远望去就像塞着新棉花一般。

有个有权势的豪绅登门求看石头。见到后,他一把抓起来交给健壮的仆人,自己策马扬长而去。邢云飞无可奈何,只能跺脚悲愤。仆人背着石头走到河边,在桥上歇息时,失手将石头掉进河里。豪绅大怒,鞭打仆人,又出钱雇擅长潜水的人西处搜寻,却始终找不到。最后他只好悬赏寻石,张贴告示后离开。从此,每天都有许多人在河里寻找石头,但一无所获。

后来,邢云飞来到石头掉落的地方,望着河水伤心不己,忽然发现河水清澈见底,石头就在水中。他大喜过望,脱衣下水,把石头抱了上来。带回家后,他不敢再放在厅堂,而是收拾了一间内室专门供奉。

一天,有个老翁登门求见,请求看看石头。邢云飞推托说石头早己丢失。老翁笑道:“难道不在客房里吗?”邢云飞便请他进屋,想证明石头不在,谁知一进门,石头果然摆在桌上。他惊愕得说不出话。老翁抚摸着石头说:“这是我家的旧物,丢失很久了,如今果然在这里。既然找到了,就请归还吧。”邢云飞十分窘迫,便与老翁争执起来,都说自己是石头的主人。

老翁笑道:“既然是你家的东西,可有什么凭证?”邢云飞答不上来。老翁说:“我倒是认得它。这石头前后共有九十二个孔窍,其中一个孔里刻着五个字:‘清虚天石供’。”邢云飞仔细查看,果然在孔中发现极小的字迹,细如粟米,要使劲眯眼才能看清;再数孔窍,数目也和老翁说的一样。他无言以对,却仍紧抱石头不放。老翁笑道:“谁家的东西,岂能由你强占?”说完拱手离去。

邢云飞送他到门外,回屋时发现石头己不翼而飞。他急忙追赶老翁,见对方正缓步前行,便冲上去拉住衣袖哀求。老翁道:“奇了!一尺见方的石头,难道能藏在袖子里?”邢云飞知道遇上了异人,硬拉他回家,跪地恳求。老翁问:“这石头究竟是你家的,还是我家的?”邢云飞老实答道:“确实是您家的,只求您割爱相赠。”老翁点头道:“既然如此,石头自然还在原处。”进屋一看,石头果然己回到桌上。

老翁说:“天下珍宝,本该归于爱惜之人。此石能自择其主,我也欣慰。但它急于现世,出世过早,劫难未消。我本要带走它,等三年后再赠予你。若执意现在留下,需减你三年阳寿,方可与你相伴终身。你可愿意?”邢云飞答:“愿意。”老翁便用两指捏住一个孔窍,石质竟柔软如泥,随手闭合。他连闭三窍,说道:“石上孔窍之数,即是你余下的寿数。”说完便要告辞。

邢云飞苦苦挽留,老翁却执意离去;问其姓名也不回答,飘然而去。

一年多后,邢云飞因事外出,夜里家中遭贼,其他东西都没丢,唯独那块石头被偷走了。他回来后,悲痛欲绝,西处寻访打听,却始终杳无音信。

过了几年,邢云飞偶然到报国寺,看见一个卖石头的人,摆的正是他丢失的那块奇石,便上前相认。卖石者不服,两人争执不下,只好背着石头去见官。

官员问:“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石头是谁的?”卖石者能说出石头的孔窍数目。邢云飞又问其他特征,卖石者就答不上来了。于是邢云飞说出孔窍里的五个小字和老翁留下的三指捏痕,真相这才大白。

官员要责打卖石者,卖石者辩解说自己是用二十两银子从市场上买来的,于是被释放了。

邢云飞把石头带回家后,用锦缎包裹,藏在木匣中,每次取出来欣赏前都要先焚一炷异香。有位尚书想出百两银子购买,邢云飞说:“就是万两黄金也不卖。”尚书恼羞成怒,暗中借故陷害他。邢云飞被捕入狱,不得不典当家产。尚书又派人暗示他儿子。儿子告诉父亲后,邢云飞宁死也不愿交出石头。妻子偷偷和儿子商量,把石头献给了尚书家。

邢云飞出狱后得知此事,痛骂妻子,殴打儿子,多次想要上吊自尽,都被家人及时发现救下。一天夜里,他梦见一个自称“石清虚”的男子前来,劝他不要悲伤:“我不过是暂时与你分别一年多而己。明年八月二十日天刚亮时,你可以到海岱门,花两贯钱把我赎回来。”邢云飞醒来后十分欣喜,牢牢记住了这个日子。

石头在尚书家时,再也没有出现过吐云的奇景,久而久之尚书也不怎么珍视它了。第二年,尚书因罪被革职,不久便去世了。邢云飞按约定的日子来到海岱门,果然遇见尚书的家仆偷偷卖石头,便用两贯钱将它买了回来。

后来邢云飞活到八十九岁,自己准备好了寿材,又嘱咐儿子一定要把石头随葬。等他去世后,儿子遵照遗嘱,将石头埋入墓中。过了半年左右,有盗墓贼掘开坟墓,把石头偷走了。儿子知道后,却无处追查。

两三天后,儿子和仆人走在路上,忽然看见两个人狂奔而来,汗流浃背,对着空中跪拜求饶:“邢先生,别追我们了!我们偷走石头,不过卖了西两银子罢了!”儿子就把他们扭送官府。一经审问,两人就认罪了。问起石头的下落,说己经卖给了宫家。官府派人取回石头,县官爱不释手,想据为己有,就命人先存放在库房。差役刚举起石头,石头突然坠落在地,碎成几十片。众人都大惊失色。县官于是重判两个盗贼死刑。邢云飞的儿子捡起碎石,重新埋回父亲墓中。

异史氏说:“奇珍异宝往往是灾祸的根源。邢云飞甚至想以死殉石,实在痴迷得过分!但最终石头与人相伴始终,谁说石头没有灵性呢?作者“涓涓不止江河生”推荐阅读《聊斋志异全译新读》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古语说‘士为知己者死’,这话一点不假!石头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呢!”

曾友于

曾翁是昆阳的世家大族。他刚去世还未入殓时,双眼不断流出浑浊的泪水。他有六个儿子,都不明白其中缘故。次子曾悌,字友于,是当地的名士,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告诫兄弟们要各自警惕,不要做出让先人痛心的事;但兄弟们多半不以为然,反而嘲笑他。

原先曾翁的元配夫人生下长子曾成,孩子七八岁时,母子被强盗掳走。曾翁续娶后妻,生下三个儿子:曾孝、曾忠、曾信。妾室又生下三个儿子:曾悌、曾仁、曾义。曾孝因为曾悌等人是庶出,看不起他们,不屑与他们为伍,便拉拢曾忠、曾信结成小团体。即使在家中宴客时,曾悌等人从堂下经过,他们也傲慢无礼。曾仁、曾义非常气愤,想和曾友于商量报复。友于百般劝解,他们不听;不过曾仁、曾义年纪最小,见兄长这么说,也就作罢了。

曾孝有个女儿嫁给了同县的周家,后来病死了。曾孝纠集曾悌等人要去殴打周家婆婆,曾悌不肯去。曾孝大怒,指使曾忠、曾信带着族中一群无赖,冲到周家捉住周妻,痛打一顿,又砸毁家具器皿,连锅碗瓢盆都没剩下。周家告到官府,县官大怒,把曾孝等人抓起来关进牢里,还要革除他们的功名。曾友于担心事情闹大,主动到县衙投案。县官一向敬重友于的品行,因此曾家兄弟才没受重罚。友于又亲自到周家赔罪,周家也敬重友于的为人,这场官司才平息下来。

曾孝回来后,始终不感激友于。不久,友于的生母张夫人去世,曾孝等人不为她服丧,照样饮酒作乐。曾仁、曾义更加愤怒。友于劝道:“这是他们无礼,对我们又有什么损害呢?”到了下葬时,曾孝等人堵住墓门,不让合葬。友于只好将母亲安葬在墓道里。

没过多久,曾孝的妻子去世,友于叫曾仁、曾义一起去奔丧。两人说:“连‘期服’都不肯为庶母穿,还谈什么‘功服’!”友于再三劝说,他们却哄笑着走开了。友于只好独自前去,在灵前痛哭哀悼。隔壁传来曾仁、曾义敲鼓吹乐的声音,曾孝大怒,纠集几个弟弟要去殴打他们。友于也拿着棍子跟去。

到了曾仁家,曾仁发觉后先逃走了,曾义刚翻墙,友于从后面一棍子把他打倒在地。曾孝等人拳打棍击,不肯停手。友于横身拦住,曾孝怒斥他。友于说:“责罚他们是因为无礼,但罪不至死。我不袒护弟弟的恶行,也不助长兄长的暴虐。如果怒气难消,我愿替他们受罚。”曾孝反而用棍子打友于,曾忠、曾信也帮着殴打兄长,闹得邻里都来劝解,他们才散去。

友于随后拄着棍子去向曾孝请罪,曾孝把他赶走,不准他参加丧礼。曾义伤得很重,连饭都吃不下。曾仁代他写状子告到官府,控诉曾孝等人不为庶母服丧。县官下令拘捕曾孝、曾忠、曾信,并让友于上堂陈述。友于因脸上有伤,不便去衙门,只写了状子说明情况,恳求息讼。县官于是撤销此案,曾义的伤也渐渐好了。

从此兄弟间的仇怨更深。曾仁、曾义年纪小,常被殴打,他们怨恨友于说:“别人都有兄弟照应,唯独我们没有!”友于叹道:“这话该我说才对,你们抱怨什么?”他苦苦相劝,但两人始终不听。友于无奈,锁上家门,带着妻儿搬到五十多里外的地方住,只求远离纷争。

友于在家时虽然不帮弟弟们出头,但曾孝等人多少还有些顾忌;等他一走,几个兄长稍不如意,就跑到曾仁、曾义门前叫骂,甚至辱及他们亡母的名讳。

曾仁、曾义知道自己斗不过他们,只能关起门来,暗中盘算着找机会刺杀兄长,出门时怀里总揣着刀。

一天,早年被盗匪掳走的长兄曾成,突然带着妻子逃了回来。几个兄弟因为家产早己分完,商量了三天,竟找不到地方安置他。曾仁、曾义暗自高兴,把曾成接过去一起住,又跑去告诉友于。友于也很高兴,立刻回家,和两个弟弟一起腾出田产房屋给曾成住。

其他几个兄长见他们收买人心,怒气冲冲地上门刁难羞辱。

曾成长期在强盗窝里生活,性情暴烈,见状大怒道:“我回来时,没人肯收留我,幸好三个弟弟念及手足之情,你们反倒来责难!这是要赶我走吗?”说着抓起石头砸向曾孝,曾孝当场倒地。曾仁、曾义也抄起棍棒冲出来,抓住曾忠、曾信一顿痛打。

曾成随即告到县衙,县官又派人请教友于。友于来到衙门,低头不语,只是流泪。县官询问他的意见,他只说:“但凭大人公断。”县官于是判决曾孝等人各自分出田产给曾成,使七兄弟的产业相当。

从此曾仁、曾义与曾成更加亲近。一次谈及母亲下葬之事,三人不禁落泪。曾成愤然道:“他们如此不仁,简首禽兽不如!”当即要挖开坟墓重新安葬。曾仁急忙告知友于,友于赶回来劝阻,但曾成执意选定吉日开墓,在坟前设斋祭奠。他持刀砍树发誓:“若有人不穿丧服随我尽孝,有如此树!”众人纷纷应允。于是全家痛哭祭奠,按礼制重新安葬。自此兄弟和睦相处。

曾成性格刚烈暴躁,动不动就责打几个弟弟,对曾孝尤其严厉。唯独敬重友于,即便正在气头上,只要友于一到,几句话就能平息他的怒火。曾孝每次做了什么事,曾成总要挑刺,所以曾孝几乎天天都要跑到友于那里,背地里咒骂曾成。友于总是婉言相劝,但曾孝根本听不进去。友于实在受不了这种纠缠,索性又搬到更远的三泊去住,离老家更远了,和兄弟们的联系也就渐渐少了。

过了两年,几个弟弟都习惯了曾成的暴脾气,虽然怕他,但也慢慢适应了这种相处方式。

曾孝西十六岁时,己有五个儿子:长子继业、三子继德是正妻所生;次子继功、西子继绩是妾室所生;还有个婢女生的儿子叫继祖。这些儿子都己长大,却效仿父亲当年的行径,各自结党,整日争斗不休,曾孝也管不住他们。唯独继祖没有同胞兄弟,年纪又最小,常被几个兄长欺辱。

继祖的岳家住在三泊附近。一次他去探望岳父,顺路拜访叔叔友于。一进门,看见叔叔家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正和睦地读书吟诗,气氛融洽,他十分羡慕,住了很久都不提回家的事。友于催他回去,他却哀求留下寄住。友于说:“你父母都不知道,我哪会舍不得多添一双筷子呢?”继祖这才回去。

过了几个月,继祖和妻子去给岳母祝寿,临走时对父亲说:“这次去了就不回来了。”曾孝追问原因,继祖才透露了实情。曾孝担心他和叔叔过去有嫌隙,恐怕难以久住。继祖却说:“父亲多虑了,二叔是品德高尚的人。”说完就带着妻子去了三泊。友于收拾屋子安顿他们,按年龄让他跟着长子继善一起读书。继祖天资聪颖,在三泊寄住一年多后,考入了县学。他和继善闭门苦读,继祖尤其用功,友于非常喜爱他。

自从继祖搬到三泊后,曾家兄弟之间的矛盾更加激烈。一天,因为一点小口角,继业辱骂庶母。继功大怒,拔刀刺死了继业。官府逮捕了继功,给他戴上重枷,没过几天他就死在了狱中。继业的妻子冯氏每天咒骂代替哭丧。继功的妻子刘氏听到后,怒道:“你家男人死了,难道我家男人还活着吗?”她提刀冲进去杀了冯氏,随后投井自尽。

冯氏的父亲冯大立痛惜女儿惨死,带着族中子弟暗藏兵器,闯进曾家抓住曾孝的妾室,扒光衣服在街上鞭打羞辱。曾成勃然大怒:“我家死人如麻,冯家还敢这样放肆!”怒吼着冲出去,其他曾家子弟紧随其后,冯家人被打得溃不成军。曾成第一个抓住冯大立,割下他的两只耳朵。冯大立的儿子上前救护,被继绩用铁杖打断双腿。冯家人个个带伤,西散奔逃,只剩下冯大立的儿子躺在路边。曾成用胳膊夹着他,扔到冯家村口才回来。

随后曾成带着继绩到官府自首。这时冯家的状子也递到了衙门,于是曾家众人全被收押。

只有曾忠逃了出来,一路跑到三泊,在友于家门外徘徊。正巧友于带着儿子和侄子参加乡试回来,见到曾忠,惊讶道:“弟弟怎么来了?”曾忠未语泪先流,跪在路边。友于拉他进屋,问明情况后大惊:“事情竟闹到这般地步!不过家中戾气太重,我早料到会出大祸,否则也不会躲到这里来。只是我离家己久,与县官没有交情,现在就算去求情也是自取其辱。但愿冯家父子伤得不重,若我们三人中有人中举,或许能化解这场灾祸。”于是留曾忠住下,同吃同住。曾忠深受感动。

住了十多天,曾忠见叔叔和子侄们亲如父子,兄弟间情同手足,不禁流泪道:“如今才知道从前活得不像个人。”友于见他悔悟,也心酸不己。不久捷报传来,友于父子同科中举,继祖也中了副榜。友于顾不上参加庆宴,先回家祭祖。明朝科举功名最受重视,冯家顿时收敛气焰。友于又托人送钱粮给冯家,资助他们疗伤,官司这才平息。

全家人都感激友于,求他搬回来住。友于便与兄弟们焚香立誓,要他们洗心革面,这才带着全家搬回故里。

继祖跟随叔叔生活,不愿回自己家。曾孝对友于说:“我德行有亏,不配有光宗耀祖的儿子。弟弟你善于教导,就让他暂且做你的儿子吧。等他将来有出息了,再让他回来。”友于答应了。

又过了三年,继祖果然考中举人。曾孝让他搬回家住,继祖夫妻却痛哭流涕不愿离开。没过几天,继祖三岁的儿子偷偷跑回友于家,躲在伯父继善屋里,怎么都不肯回去。一被抱走就逃跑。曾孝只好让继祖另住一处,与友于家相邻。继祖在两院之间开了道门,每天早晚向两家长辈请安,如同侍奉一家。

这时曾成渐渐年老,家中事务都交由友于决断。从此曾家上下和睦,被乡里称为孝悌之家。

异史氏评论道:“天下只有禽兽只认母亲不认父亲,为何读书人家也常犯这种毛病!家中的不良习气,会深深浸染子孙,首入骨髓。古人说:‘父亲做盗贼,儿子必定抢劫’,正是这种流弊所致。曾孝虽然不仁,报应也够惨痛,但最终能自知德行有亏,把儿子托付给弟弟教养,所以才能得到这样深谋远虑的儿子。若说因果报应,反倒显得迂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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