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那场惊心动魄的祠堂风暴过后,日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紧绷的平静。东跨院成了府中名副其实的禁地,院门终日紧闭,连送饭的仆妇也只敢将食盒放在月门外的石阶上,敲两下门便如同惊弓之鸟般飞快退走。
林文柏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祠堂里祖宗牌位碎裂一地的狼藉景象,如同最恐怖的梦魇,夜夜在他眼前重现。他不敢再踏入东跨院方圆十丈之内,甚至连远远瞥见林青黛的身影,都会下意识地浑身一颤,眼中交织着残余的愤怒、刻骨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剥夺了“父权”的茫然无措。
他依旧顶着太医院副院判的虚衔,却连太医院的大门都极少踏足,终日将自己关在书房,借酒消愁,或是对着空气喃喃咒骂,咒骂林青黛的忤逆,咒骂林月瑶的愚蠢,更咒骂这捉弄人的命运。
至于林月瑶,她脸上的鞭痕尚未完全消退,便被林文柏像丢弃一件彻底失去价值的破烂般,匆匆许配给了京郊一个年近西十、死了两任妻子、家道中落的破落举人。没有嫁妆,没有仪式,一顶寒酸的小轿趁着夜色从侧门抬走,如同送走一袋见不得人的垃圾。
府中再无人提起她,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这份用强硬手段换来的、冰冷而脆弱的“清净”,终于让林青黛得以喘息。林青黛将所有心力都投入医道,研读张院判送来的秘录和脉案,推敲三皇子的温补方剂,偶尔应京中贵妇之请出诊,日子倒也过得充实平静。
唯有夜深人静时,手腕上那只温润的羊脂白玉镯,会无声地提醒林青黛镇北侯府那段短暂的、弥漫着药香与某种难以言喻情愫的时光,以及沈母那句带着穿透力的低语。
平静很快被打破。一纸措辞温和却不容拒绝的懿旨,再次将林青黛召入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皇贵妃召见。
踏入撷芳殿,殿内依旧暖香袭人,陈设奢华。皇贵妃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气色比上次见面时红润了些许,眉眼间那股慵懒依旧,却似乎更深沉了些。她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两个心腹宫女远远侍立。
“林姑娘来了,坐。”她抬了抬手,示意林青黛在榻前的绣墩上坐下,目光在林青黛脸上逡巡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本宫瞧着,你气色倒比前些日子好些了。看来离了那糟心的地方,是明智之举。”
“托娘娘洪福。”林青黛垂眸应道,心中警惕。她绝不会无缘无故关心林青黛的气色。
作者“我爱徐元宝”推荐阅读《医者林青黛》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果然,皇贵妃端起手边一盏血燕,用小银匙缓缓搅动着,目光却落在林青黛身上,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本宫今日召你来,是想让你……再为本宫调理调理身子。”她顿了顿,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瞬间变得幽深难测,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地敲进林青黛的耳膜:
“本宫,想要一个皇子。一个……真正流着魏家血脉的皇子。”
轰!
仿佛有惊雷在脑中炸开!林青黛猛地抬头,撞进她那双看似慵懒、深处却燃烧着炽烈欲望与冰冷算计的眼眸!调理身体,再生皇子?!而且,特意强调“流着魏家血脉”?!
这意味着什么?三皇子赵承虽是她所出,但先天心肾不足,体弱多病,在皇家眼中,能否平安长大、能否承继大统都是未知之数!她这是……要未雨绸缪,甚至……要一个更健康、更有“价值”的筹码!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椎!这是要将林青黛彻底绑上她的战车,卷入皇子夺嫡这最凶险的漩涡中心!为她调理身体,助她怀孕,这本身己是天大的干系。若成功,林青黛便是她最大的功臣,却也成了众矢之的;若失败,或是皇子有任何差池……林青黛便是现成的替罪羊!
“娘娘……” 林青黛喉咙发紧,指尖冰凉,竭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娘娘凤体尊贵,孕育龙嗣乃天意所钟,非药石可强求。臣女医术浅薄,于妇科一道……”
“林姑娘,” 皇贵妃打断林青黛,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弧度,她放下银盏,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美目牢牢锁住林青黛,“本宫要的不是推脱之词。本宫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张院判的秘录在你手中,你的胆识和手段,本宫更是亲眼所见。调理好本宫的身体,为皇家再添一位健康的皇子,这是你的本分,也是……你林家,最大的造化。”
她刻意加重了“造化”二字,其中的威胁与利诱,不言而喻。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水香的甜腻气息变得令人窒息。林青黛脑中飞速转动,寻找着脱身之词。首接拒绝?触怒皇贵妃的后果不堪设想。答应?便是跳入万丈深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殿外传来内侍略显急促的通禀:“启禀娘娘,豫妃娘娘宫里的掌事姑姑求见,说……说豫妃娘娘心口绞痛难忍,听闻林神医在娘娘宫中,想请林神医即刻过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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