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剑无心那被“重编译”过的、全新的“剑意”面前，那潜藏在黑石村村民神魂深处的、如同附骨之疽的“精神病毒”，显得脆弱而不堪一击。
接下来的两日，林沐和剑无心，进行了一场无声的、却又无比高效的“全村净化”。
他们没有大张旗鼓，只是挨家挨户地走访。每到一户，剑无心便会借口为村民“把脉”，将他那蕴含着“修复”与“滋养”规则的剑意，如同一股最温柔的清泉，缓缓地注入到村民的眉心之中。
那些因为精神力被长期窃取而导致的萎靡、麻木和绝望，在这股充满了“生”之气息的剑意面前，如同冰雪般消融。
一个个村民，在他们的“治疗”下，那原本空洞、浑浊的眼神，逐渐恢复了神采。他们或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压在自己灵魂上的、无形的枷锁，被彻底地粉碎了。一种久违的、发自内心的轻松与安宁，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身上。
当他们完成对最后一位村民的治疗时，整个黑石村，己经重新焕发了生机。虽然物质上依旧贫瘠，但那股曾经笼罩着整个村庄的、令人窒息的暮气，己经一扫而空。
村民们的感激，是纯粹而真挚的。他们将家里仅剩的粮食和腊肉，都拿了出来，想要款待这两位救了他们所有人的“活神仙”。
林沐和剑无心，没有接受。他们只是在村口，看着那些重新燃起希望的村民，看着那些再次开始追逐打闹的孩童，相视一笑。
然而，在这份拯救苍生的成就感背后，一股更沉重的、名为“代价”的东西，也悄然浮上了心头。
……
是夜，两人在村长家借宿。
剑无心，没有像往常一样擦拭他的“听涛”剑，而是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怔怔出神。
林沐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在想什么？」
「在想……我的‘道’。」剑无心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迷茫，「我从三岁起，便开始学剑。我的师父，我的家人，都告诉我，剑，是凶器，剑道，是杀伐之道。它的存在，就是为了‘破坏’。更锋利，更快，更强，这就是我过去二十年，所追求的一切。」
「我曾以为，这就是‘真相’。是天地间，颠扑不破的真理。」
他转过头，看着林沐，眼神极其复杂。
「但是，你，让我看到了另一个‘真相’。」他伸出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剑意，我的‘道’，不仅可以用来‘破坏’，还可以用来‘修复’，甚至……‘创造’。当老村长在我面前，重新焕发生机的那一刻，我心中所感受到的那份‘圆满’，比我过去斩杀任何一头强大的妖兽，都要来得强烈。」
「林沐，」他看着他，极其认真地说道，「如果说，修炼之路，也是在‘编写’属于自己的‘规则’。那么，我过去，只是一个最蹩脚的、只懂得用最粗暴的指令，去执行‘删除’和‘攻击’的‘新手’。而你……是你，教我，学会了如何去‘重构’，如何去‘优化’。」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己经是我的半个‘老师’。」
这位曾经孤高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剑道天才，在这一刻，彻底地，放下了他所有的骄傲。
林沐的心中，也同样感慨万千。他看着剑无心，轻声说道：「可我这个‘老师’，也同样，付出了代价。」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望向了青云宗的方向，望向了那座寒玉冰泉之中，那个依旧在沉睡的、月白色的身影。
「我所揭开的第一个‘真相’，代价，是苏师姐的沉睡。我所赢得的第一场‘战争’，代价，是你我二人的重伤。我们拯救了这个村庄，但……我们，也彻底惊动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庞大的敌人。」
「我们所知道的‘真相’越多，我们所要背负的‘代价’，就越是沉重。」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这个劫后余生的小小村庄。
「我们，还要继续吗？」良久，剑无心问道，「回到古兰城，用你那种方法，去救那些被蒙蔽的百姓？」
「要。」林沐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但，不能再像这次一样了。」
「什么意思？」
「在黑石村，我们的‘补丁’之所以能成功‘安装’，是因为这里的‘病毒’版本太低，且没有‘本地管理员’在实时监控。」林沐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但在古兰城，情况完全不同。那里，有林大善人，那个‘天启’组织的舵主坐镇。我们一旦开始对普通民众进行‘治疗’，他会立刻察觉到自己的‘网络’出现了‘用户流失’。他会瞬间锁定我们，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将我们抹杀。」
「我们掌握了‘真相’，拥有了‘解药’。但这‘解药’本身，也成了一柄双刃剑。」林沐总结道，「一旦我们使用它，就等于，向敌人，彻底暴露了我们的‘源代码’。我们将失去所有潜伏的优势。」
剑无心明白了。他皱眉道：「进退两难。救人，等于自杀。不救，我们此行的目的，又是什么？」
「所以，我们必须，换一种思路。」林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大胆的光芒，「我们不能再只是被动地‘杀毒’了。我们必须，在‘杀毒’的同时，把敌人的‘服务器’，也一起端掉！」
一个全新的、比之前所有计划，都更加周密、也更加凶险的作战方案，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计划，大概就是这样。」当林沐将自己的全盘构想，都告诉剑无心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计划，充满了疯狂的、孤注一掷的意味。
剑无心，听完后，却笑了。
那是他认识林沐以来，第一次，真正地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一丝快意，和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属于剑客的豪情。
「我本以为，我的剑，己经足够疯狂。」他站起身，重新背起那柄断剑，仿佛背负起了一个全新的‘道’，「现在看来，你的‘道’，比我的，要疯狂多了。」
「我喜欢这个计划。」
林沐也站起身，与他对视一笑。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个计划，成功的几率，或许不足一成。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很可能，就是他们自己的生命。
但，他们，别无选择。
两人没有再多言语，只是同时，转过身，望向了古兰城所在的方向。
他们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的身后，是一个被拯救的、重获新生的村庄。
而他们的前方，是一场己经知晓了所有“真相”之后，依旧，必须坦然赴约的、真正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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