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远处的林间传来轻微的机械运转声。沈昭警觉地抬头，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踉跄着走来——
谢无涯的机械臂己经损毁大半，胸口的核心晶体黯淡无光，但他的嘴角却挂着一抹欣慰的笑容。
“怎么，以为我死了？”他咳嗽两声，吐出一口黑烟，“老子命硬得很。”
沈昭眼眶一热，冲上去扶住他。阿烛也松了口气，但随即，他的耳朵微微一动，猛地转头看向远处的山林。
“有人来了！”
山林间的雾气突然泛起涟漪，阿烛的耳尖捕捉到一种奇特的声响——像是青铜风铃在深潭下震荡的嗡鸣。沈昭的铜铃突然自行翻转，铃舌死死卡住不发一声。
月光被某种力量揉碎，在林间铺出一条银霜小径。雾中浮现一道纤长的身影，玄色罗裙上银线绣的彼岸花随着步伐若隐若现。来人腰间悬着九枚错金铃铛，手中捧着的不是生死簿，而是一卷竹简样式的平板电脑。
“三生村亡魂六百六十五具，超度时限还剩......”她低头看了眼发光的屏幕，“啧，又要加班了。”
阿烛的妖纹刚亮起就凝固了。这位冥使有着寒潭浸月般的容貌，苍白的脸颊上一颗泪痣红得惊心。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她发间那支簪子——竟是截人类的指骨雕成的曼珠沙华。
“第七殿稽查使，林晚。”她漫不经心地报出名号，指尖在平板上一划。漫天魂火突然组成一张巨大的电子表格，每个光点都带着编号闪烁。沈昭注意到电子表格之上标注着金灿灿的“冥府年度考核”字样。
沈昭突然按住阿烛的肩膀：“别动，她不是来拘我们的。”
林晚闻言抬头，目光扫过三人时在沈昭脸上多停留了三秒：“不必紧张，我只是来收尾的。”随着铃声荡漾，三生村上空的青色光点如受召唤般向她汇聚。那些魂魄在她掌心化作晶莹的珠子，被一一收入袖中。
“这月KPI总算达标了。”林晚轻叹。
谢无涯捂着破损的机械核心，警惕道：“你是来收魂的？”
“正是。”林晚收回空中的表格，目光扫过三人，“三生村亡魂共计六百六十五人，现收容六百六十西人，还差一个。”她忽然看向阿烛手中的蓝色冰晶，“原来在这里。”
阿烛下意识后退一步，将冰晶护在胸前：“这是我弟弟的...”
“我知道。”林晚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0431号实验体，饕餮幼崽。他的魂魄碎片被永昼资本打散，只有这一缕藏在数据核心里。”
沈昭注意到林晚说这话时，指节不自觉地着腰间一枚褪色的平安符。她突然开口：“你能帮他找回完整的魂魄吗？”
林晚忽然伸手凌空一抓，沈昭怀里的轮回镜碎片竟自行飞出，悬在她掌心旋转。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魂魄居然没有进入轮回？还跑到玄学界了？”林晚的冷笑让周围温度骤降，“当年在忘川违规放灯的小鬼。”她突然逼近沈昭，用骨簪末端抵住她下巴，“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却还想让我帮你做事。知不知道你那盏破灯害我写了三万字检查？”
阿烛的利爪刚要伸出，林晚的罗裙突然无风自动，九枚铃铛同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镇魂音。谢无涯的机械义眼疯狂报警，数据流显示周围重力场己扭曲。
“前辈且慢！”沈昭突然掏出一块U盘，“这是永昼资本三年来违规调用阴兵的数据备份。”
林晚的簪子微微一顿。
“还有他们篡改生死簿的算法源码。”沈昭又摸出一枚玉简，“都在这里。”
山风突然静止。林晚慢慢首起身，罗裙上的彼岸花诡异地蠕动起来。她将骨簪插入发缝，突然伸手捏住沈昭的脸颊：“小骗子，当年往我脸上画王八的账还没算呢。”
沈昭瞪圆眼睛：“什么王八？”
阿烛突然发现，看似威严的冥使耳尖微微发红。林晚松开手，板着脸点开平板某个加密文件夹。屏幕上显示出一段模糊影像：约莫七八岁的沈昭正用朱砂在某位昏迷冥使脸上涂鸦，画完还贴心盖了件小褂子。
“这是......”沈昭的声音开始发抖。
“中元节团建，我喝多了孟婆汤特调。”林晚咬牙切齿，“醒来发现脸上被画上了王八，述职报告上还盖着王八形状的魂印！”
谢无涯的机械臂突然发出不合时宜的“噗嗤”声。林晚一个眼刀甩过去，他的机械核心立刻结出冰碴。
阿烛壮着胆子插话：“所以您是要......”
“收债。”林晚突然展颜一笑，霎时如冰河解冻。她指尖轻挑，阿烛怀里的蓝色冰晶飘到空中，“这小饕餮的残魂，刚好抵利息。”
沈昭突然抓住她的广袖：“我带他去找完整的魂魄！您既然掌管轮回稽查，一定能......”
“能是能。”林晚转动着骨簪，“但活人入冥府要缴附加税。”她突然用手指挑起沈昭的下巴，“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承认当年往功德箱里塞的是假币。”
沈昭的脸突然涨红。在阿烛和谢无涯震惊的目光中，她小声嘟囔：“这我真的不记得了，毕竟我也是喝过孟婆汤的……”
“知道你不记得了。”她再次点开平板某个加密文件夹，屏幕上显示出小沈昭将折的锡箔元宝投入功德箱内。
沈昭看见这一幕，想死的心都有了，小时候的自己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一幕就这么放出来，莫名感觉有些丢脸。林晚突然大笑，九枚铃铛跟着叮咚作响，她甩袖抛出三朵冰雕的彼岸花，花朵落在沈昭掌心化作墨玉令牌。
雾气突然翻涌，林晚的身影开始虚化。阿烛急得去抓她衣角，却只捞到一缕带着檀香味的寒气。
“第七殿最近在搞数字化改革。”冥使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正好缺几个会做PPT的临时工......”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贴着沈昭耳垂说的：“记得带防晒霜，黄泉路上的紫外线特别强。”阿烛紧握冰晶，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
月光重新流动时，地上只余几片凝结冥文的霜花。沈昭握紧令牌，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实习生工牌·有效期三十天，入职倒计时十天。”
谢无涯检查着机械臂上的冰碴：“她看你的眼神，像是要吞魂夺魄。”
阿烛突然指着沈昭的耳垂：“姐姐，你耳朵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枚赤玉耳钉，形状恰似一尾小鱼——正是当年沈昭放走的那盏莲花灯的模样。
沈昭摸了摸耳垂，又摸了摸怀中的轮回镜碎片，突然笑的如三月初阳那般灿烂，“还真是善良的引渡使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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