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滑腻的根须墙壁，隔绝了来自上方深渊的嘶吼与震动，却隔绝不了那弥漫在狭窄通道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压抑。
灰石背负着沈昭，在那条由疯狂舞动的根须“让”出的、不断向下延伸的狭窄通道中疾行。他的喘息粗重如风箱，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旧伤，却不敢有丝毫停留。身后那恐怖的根须清理战引发的轰鸣，如同催命的鼓点，鞭策着他不断向下、再向下。
沈昭伏在他的背上，意识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沉浮的残破小舟。左肩的琥珀符文在短暂的爆发后，陷入了更加深沉冰冷的死寂，带来的痛苦却并未减轻，反而转化为一种仿佛要将她灵魂都冻结的僵硬与麻木。唯有胸前那枚“圣树之佑”吊坠，持续散发着温和的琥珀色光晕，如同寒夜中唯一的篝火，勉强维系着她最后一丝生机与清明。
通道深邃得仿佛没有尽头，只有向下、向下。周围根须壁上的幽绿脉络光芒逐渐黯淡，最终彻底消失，只剩下绝对的黑暗。灰石只能凭借守林人对根须的天然感知和胸前吊坠那微弱的指引，艰难地辨认方向。
死寂。
除了灰石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再无任何声响。连之前那来自地心深处的沉重嗡鸣也消失了。这种绝对的寂静，比之前的啜泣声和嘶吼声更加令人心慌，仿佛他们正奔向宇宙的终点，万物的坟墓。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前行了不知多久——
一点微光。
极其微弱，却异常坚定地，刺破了前方深沉的黑暗。
那光芒并非幽绿，也非苍白，而是一种……温暖的、柔和的、仿佛蕴含着无尽生命力的乳白色。
随着他们的靠近，那光芒逐渐变强，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也带来一股难以形容的、清新而古老的气息，如同雨后初霁的森林，又像是万物初生时的呼吸。
这气息与整个啜泣之林、根蔓深渊的死寂与腐败格格不入，却让沈昭灵魂深处那点希望白光猛地雀跃起来，传来一阵阵强烈的共鸣与渴望！就连左肩那冰冷刺骨的琥珀符文，似乎都被这温暖的光芒所抚慰，躁动平息了许多。
灰石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一丝微弱的、几乎被磨灭的希望。
终于，他们冲出了这条压抑的根须通道。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腔。
穹顶和西壁，依旧被无数苍白粗壮的圣树根须所包裹、支撑，如同一个巨大的、活着的巢穴。
然而，在这巢穴的中心，却并非预想中的恐怖景象，而是……
一片破碎的、散发着温暖乳白色光芒的园圃。
是的，园圃。
尽管大部分区域己经干涸龟裂，被苍白的根须和灰黑色的菌斑所侵蚀覆盖，但依旧能看出它曾经的轮廓。一些残存的、晶莹剔透的土壤散发着微光，几株奇异的、形态优雅的植物顽强地生长着，它们的枝叶如同白玉雕琢，开着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花朵，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而在这片破碎园圃的正中央，是一个尚未完全干涸的、由乳白色光芒液体汇聚而成的小小水池。水池的中心， 矗立着一株约一人高的、通体如同最纯净温润的白玉塑造的小树。
它形态古雅而优美，每一片叶子都流淌着生命的光泽，仿佛是世间一切生机与希望的凝结体，是这死寂深渊中不可能存在的奇迹。
然而……
这株本应圣洁无暇的白玉小树，此刻却呈现出一种令人心痛的衰败与……污染。
它的枝叶不再，边缘微微卷曲枯黄，散发出的光芒也显得黯淡而勉强。更触目惊心的是，在它那白玉般的树干之上，缠绕着数道狰狞的、如同丑陋伤疤般的暗灰色纹路！这些纹路不断扭曲蠕动，散发出与周围生机勃勃的气息截然相反的、冰冷死寂的不祥之感，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污染着这株圣树的本源！
正是这污染，导致了园圃的破碎与干涸！
“源初……花园……生命苗圃……”灰石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充满了敬畏、心痛与茫然，“圣祖歌谣中的……希望之地……怎么会……被玷污成这个样子……”
沈昭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株被污染的白玉小树上，心脏狂跳，灵魂深处那点希望白光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共鸣着、呼喊着，传递来巨大的悲伤、渴望与……亲近感！
就是它！
苍骸遗言中提到的、被“祂”分离并污染的——“希望之源”！
一切的答案，或许就在这里！
就在两人被这景象所震慑，心神激荡之际——
一个平静、温和、却带着一种非人淡漠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这个绝对寂静的空间中响起，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记载总有谬误，歌谣更善于美化现实。这里从来不是什么完美的花园，它只是一个……失败的实验场。而你们眼前所见，也并非玷污，而是……进化过程中必要的……修剪与重塑。”
声音来自……那株被污染的白玉小树之后！
沈昭和灰石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缓缓从白玉小树后步出。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质地奇特的暗灰色长袍，式样简约而古老，与永昼资本或终末教团的风格皆不相同。他的面容看起来十分年轻，甚至带着几分少年的清秀，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如同万古寒潭，倒映不出任何情感，只有一片绝对的、冰冷的理智。
他的手中，拿着一本由某种苍白皮革和金属构成的厚重书籍，另一只手上，则握着一支闪烁着幽蓝色数据流的……水晶笔。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早己在此等待了无数岁月，与这片破碎的园圃、那株被污染的小树，构成了一幅诡异而协调的画面。
他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却带给沈昭和灰石一种比面对巡渊者或恐怖巨兽更加深沉的……恐惧感！
那是一种源于未知、源于绝对理智、仿佛自身只是对方书中一个冰冷数据的……渺小感！
“你是谁？！”灰石猛地将沈昭护在身后，骨矛横在身前，琥珀色的眼中充满了极致的警惕。对方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其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那年轻男子目光平淡地扫过灰石，最终落在了被他护在身后、气息奄奄的沈昭身上，特别是她左肩上那枚暗红与琥珀交织的符文，以及胸前那枚散发着微光的树叶吊坠。
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似乎是一个……感到“有趣”的表情？
“你可以称呼我为……司辰。”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负责观测、记录并引导‘特定演化进程’走向预设的‘终局’。”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在玄学界卡BUG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株被污染的小树，手中的水晶笔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出几道幽蓝的数据流。
“至于这里……正如我所说，只是一个早期失败的实验场。试图将‘生命初诞之生机’与‘终极寂灭之虚无’强行融合，结果显而易见……产生了不可控的排异反应，造就了这片畸形的园圃和这株……顽固拒绝‘进化’的样本。”
他顿了顿，看向沈昭，那双冰冷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
“倒是你们……很有趣的变量。尤其是你，承载着‘古寂’的封印，‘蚀’的诅咒，甚至还有一丝……微弱却顽强的‘希望’火花。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一个……偏离计算轨道的异常值。”
司辰轻轻翻动手中那本厚重的书籍，书页上流淌过无数沈昭无法理解的符号和图像。
“你的到来，或许能提供一些新的……数据。关于‘希望’这种不稳定因子，在绝对‘寂灭’环境下最后的……挣扎形态。”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将万物视为实验品的冰冷漠然，令沈昭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存在……绝对不是永昼资本或终末教团的普通成员！他看待“希望之源”和她的目光，就像是一个科学家在看培养皿中的微生物！
灰石显然也感受到了对方那非人的恐怖，但他依旧死死护在沈昭身前，低声急促道：“……我挡住他……你想办法……靠近圣树……苍骸圣祖的遗言……”
司辰似乎听到了他的低语，目光再次转向灰石，微微歪头，似乎有些不解。
“牺牲？保护？这种低效且非理性的情感驱动模式，依旧是阻碍‘纯净进化’的最大障碍之一。”他轻轻抬起手中的水晶笔，笔尖对准了灰石，幽蓝色的数据流开始汇聚。
“你的数据模型己经记录完毕。冗余的干扰变量，可以清除了。”
一道冰冷、纯粹、没有任何情感色彩的幽蓝光束，瞬间射向灰石的眉心！
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维！
灰石瞳孔猛缩，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沈昭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猛地将灰石向旁边推开！
同时，她左肩上那枚沉寂的琥珀符文，仿佛感受到了那幽蓝光束中蕴含的、纯粹的“清除”意志，自主地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嗡！
暗红与琥珀交织的光障瞬间闪现！
噗！
幽蓝光束击中光障，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光障剧烈扭曲，瞬间布满了裂痕，最终轰然破碎！
但那光束也被抵消了大半，残余的能量擦着沈昭的肩膀掠过，带起一溜血花，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边缘瞬间被某种力量“数据化”、失去一切生机的可怕伤口！
“呃！”沈昭闷哼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左肩的符文彻底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新添的伤口没有流血，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不断蔓延的灰白色数据流纹路，带来一种比疼痛更加可怕的……存在被“删除”的虚无感！
“阁下！”灰石惊骇欲绝，想要扑上来。
“别过来！”沈昭嘶声阻止，右眼死死盯着那个名为司辰的存在，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
这是什么力量？！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将存在本身“格式化”、“删除”？！
司辰看着自己一击的结果，又看了看手中书籍上自动更新的数据，微微点了点头。
“果然，‘古寂’与‘蚀’的混合屏障，对‘归零指令’有一定的抗性。数据记录更新。”他仿佛只是在记录一个实验现象，随即再次抬起了水晶笔，幽蓝的数据流再次开始汇聚，这一次，锁定了沈昭的核心。
“异常变量，试图干扰既定进程。威胁等级提升。执行……深度清除程序。”
更加强大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幽蓝光芒在笔尖凝聚！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沈昭彻底淹没。
这一次，再也没有力量能阻挡。
然而，就在司辰即将发出那绝杀一击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株一首忍受着污染侵蚀的白玉小树，仿佛被沈昭的鲜血和那“归零”力量所刺激，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树干上那几道暗灰色的污染纹路疯狂扭动，似乎想要压制什么，但小树本身却爆发出了一股强烈却不稳定的乳白色光芒！
一股温暖、坚韧、充满了不甘与守护意味的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苏醒，猛地从白玉小树中爆发出来，狠狠地……撞向了司辰！
司辰那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错愕？
他手中的水晶笔发出的幽蓝光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纯粹而强大的希望意志猛地一冲，竟然发生了偏斜！
嗤！
光束擦着沈昭的身体，狠狠轰击在了旁边一片干涸破碎的园圃地面上！
没有爆炸，只有寂静的湮灭。
那片地面瞬间化为绝对的虚无，仿佛被从地图上彻底擦除！
而司辰的身体，也微微晃动了一下，手中的厚重书籍上数据流疯狂闪烁，似乎在进行紧急的重新计算。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那株再次沉寂下去、光芒更加黯淡的白玉小树，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清晰的、名为“兴趣”的光芒。
“残余的集体意识……还能进行这种程度的反抗？甚至能短暂干扰‘观测者’？”他低声自语，手中的水晶笔无意识地点着书页，“……这数据……值得深入分析……”
他似乎暂时将对沈昭的“清除”放在了一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株白玉小树上，开始飞快地记录和分析起来。
机会！
灰石猛地反应过来，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抱起重伤的沈昭，用尽全力向着那株白玉小树、向着那片尚未完全干涸的乳白色水池冲去！
司辰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动作，完全沉浸在了对“新数据”的采集之中。
灰石抱着沈昭，噗通一声跪倒在水池边缘。
那乳白色的池水触碰到沈昭的伤口，那蔓延的灰白色数据流纹路竟然被稍稍抑制了！一股温和的生机力量缓缓注入她的体内。
沈昭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白玉小树，看向树干上那些疯狂蠕动、与小树自身光芒激烈对抗的暗灰色污染纹路。
灵魂深处的希望白光在疯狂呐喊！
她颤抖地伸出右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那株小树……向着那希望之源……缓缓伸去……
司辰的侧影，在乳白色的光晕中，依旧如同冰冷的雕塑，专注于他的“记录”。
危机并未解除，只是……暂时延缓。
而希望，似乎触手可及，却又依旧笼罩在冰冷的阴影之下。
(http://www.220book.com/book/RNND/)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