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比星骸坟场本身更加深沉的死寂，笼罩着千疮百孔的中枢平台。只有黑色旋涡缓慢旋转的微弱嗡鸣，以及众人粗重、痛苦的喘息声，撕扯着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胜利的滋味，是血腥与苦涩的。
沈昭单膝跪地，素白的袍襟己被鲜血浸透大半，锁骨处的幽蓝电子钟光芒微弱如风中残烛，裂痕狰狞。天机铃铛布满蛛网裂痕，铃身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撕裂般的剧痛，强行激发星辰生机共鸣带来的反噬，远比看上去更加严重。她银眸死死盯着青微残躯化为飞灰的最后一点痕迹，那里只余下一小滩粘稠的、如同凝固石油般的漆黑污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终末气息。
代价太大了。
宁无尘面如金纸，气息微弱，手腕内侧血肉模糊的烙印处，灵力正丝丝缕缕地逸散，那是道基严重受损的征兆。明镜尊者盘坐在地，玄铁戒律袍多处撕裂，洞玄镜左眼紧闭，眼角残留着淡金色的血痕，周身戒律符文黯淡无光。玉衡子拄着青铜古剑勉强站立，剑身星辉尽失，眉间星痕黯淡，清冷的面容上毫无血色，每一次轻微的咳嗽都带出血沫。谢无涯靠着半截断裂的星骸，右眼琉璃瞳孔光芒混乱，键盘玉佩彻底黯淡，布满裂痕，他正尝试用颤抖的手指连接几根的数据线，试图重启部分功能，但收效甚微。
最惨烈的是阿烛。
他被苏小荷和墨七合力从冰冷的地面上拖到相对安全的一角。曾经玩世不恭的脸上只剩下死灰般的苍白，异瞳紧闭，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脖颈间那象征着饕餮之力的暗青纹络，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灰白色裂痕，仿佛精美的瓷器被重击过。他周身皮肤下，暗青与灰白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如同纠缠的毒蛇，在疯狂冲突、侵蚀，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生命之火在狂暴的反噬中急速流逝。苏小荷跪在他身边，杏眼红肿，泪水混着血污滑落，她双手按在阿烛心口，精纯的灵力混合着药力不要命地注入，试图压制那两股毁灭性的力量，但效果微乎其微。她耳垂的银铃早己破碎，此刻连哭泣都发不出声音，只有无声的悲恸。
莫怀舟依旧昏迷不醒，左肩至胸腔的灰败虚无如同一个不断扩散的死亡黑洞，吞噬着他残存的生命力。云无迹被安置在一旁，脖颈间的紫黑蛇影在终末意志退潮后似乎更加清晰，如同蛰伏的毒蛇。
崔珏与林晚站在相对边缘的位置。崔珏玄色官袍上的《冥律》金纹大片黯淡，气息比之前更加晦涩阴冷，黑洞般的眼眸扫视着狼藉的战场和那依旧旋转的黑色旋涡，仿佛在评估着残留的风险。林晚脸色苍白，指骨发簪上的裂痕触目惊心，竹简平板的屏幕彻底碎裂，只残留着几丝微弱的血光，她默默地将残破的法器收起，眼神复杂地看向那滩青微留下的污渍和断裂的臂骨。
“咳…”玉衡子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沙哑，“漩涡…意志虽退，但‘门’仍在…威胁未除…”
明镜尊者缓缓睁开仅存的右眼，锐光虽暗，依旧带着审视：“青微己灭，然此‘终末’漩涡…非他所能创造…乃坟场本身之毒瘤…或为九溟君引动之根源…”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平台基座上，那静静躺着的暗影星屑薄片和青微那条枯槁的断臂上。
谢无涯挣扎着抬起头，右眼数据流艰难地重组，嘶声道：“能量读数…下降至…警戒阈值以下…但…结构稳定…核心…未损…‘门’的波动…仍在…低频维持…那薄片…是关键节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块流淌着暗紫色星屑流光的黑色薄片上。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暗金色基座上，距离那缓缓旋转的黑色旋涡不过十丈之遥。薄片本身似乎并未在刚才的激战中受损，其散发出的、操控星辰残骸的冰冷“权柄”波动，如同黑暗中不灭的幽火，清晰可辨。
九溟君的“钥匙”！
沈昭强忍着剧痛，缓缓站首身体。天机铃铛发出一声微弱的哀鸣，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丝。她银眸深处，冰寒与决然交织。青微只是棋子，是祭品。真正的幕后黑手，是留下这薄片、引导青微打开“终末之门”的九溟君！此物不除，此“门”终是心腹大患！
“必须…摧毁它…或…掌控它…”沈昭的声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无比坚定。摧毁，或许能暂时封闭这扇不稳定的“门”。掌控…则是火中取栗，但若成功，或许能洞悉九溟君的图谋，甚至反制这“终末”旋涡！
然而，谁去？如何做？
阿烛濒死，宁无尘重创昏迷，玉衡子、明镜、谢无涯皆无力再战。苏小荷在全力维持阿烛生机。墨七需要守护伤员。崔珏、林晚态度不明，且他们的幽冥之力似乎对那薄片并无特殊克制。
唯有她自己。
“我去。”沈昭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她无视了玉衡子瞬间投来的、带着强烈担忧的目光，也忽略了苏小荷猛然抬起的、满是泪水的惊惶双眼。
“璇玑阁主！你伤得太重了！不能去！”苏小荷带着哭腔喊道。
“师妹…”玉衡子欲言又止，眉宇紧锁。
沈昭没有解释，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起最后一丝微弱却精纯的天机之力，遥遥指向那块暗影薄片。她要尝试以最后的力量，隔空感知、解析那薄片的本质，寻找摧毁或掌控的契机。
就在她指尖天机之力即将触及薄片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静静躺着的暗影星屑薄片，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紫色光芒！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一道扭曲的光柱，瞬间笼罩了旁边青微那条枯槁的断臂！
嗤嗤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断臂在暗紫光芒的笼罩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烛，迅速融化、分解！断臂中残留的、属于青微的微弱生命印记和那粘稠的终末污血，被薄片贪婪地吸收、吞噬！薄片表面流淌的星屑流光瞬间变得汹涌澎湃，散发出更加冰冷、更加活跃的“权柄”波动！
紧接着，薄片猛地一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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