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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被否定的病人

小说: 失语者们   作者:玥亮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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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园的病例档案室位于行政楼的地下,空气干燥,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和消毒剂混合的味道。这里不像技术控制中心那样充满冰冷的数字和闪烁的指示灯,却以另一种方式呈现着错综复杂的、关于人类心灵的“数据”。闻溪独自一人,在这里申请查阅了夏禾的病历。

经过几轮公文往返和必要的审批程序——尽管只是内部调查,但静心园的流程依然显得繁琐而严谨,仿佛每一道手续都是这层“完美外壳”上的铆钉——闻溪终于拿到了夏禾的档案。

夏禾,二十七岁,入院诊断为分离性遗忘伴创伤后应激障碍。档案详细记录了她的童年经历——一次模糊但似乎极其严重的创伤事件,导致她丧失了创伤发生前后的部分记忆,并伴随持续的精神痛苦和认知障碍。这份病史本身就是一份令人心痛的故事,但在闻溪看来,它更像是一份为某个特定研究量身定制的“样本说明”。

“童年创伤导致的记忆丧失,对特定事件和情感的遗忘……这不就是周教授那些关于记忆重塑、信息流阻断研究的典型案例吗?”闻溪在心中自语,指尖轻触着档案页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快速翻阅着夏禾的入院记录、各项评估报告以及长达数年的治疗方案。

夏禾的治疗记录详尽得令人咋舌,包括药物治疗、定期的心理咨询和认知行为疗法。但闻溪的目光停留在了记录中一些标注着“附加程序”或“辅助治疗”的部分。这些记录并非传统的谈话或药物调整,而是涉及一些参数设置、能量等级和特定仪器的使用时间。虽然没有首接提及具体设备名称,但那些术语和数据曲线,让闻溪联想到技术组报告中提到的一些非标准医疗设备,以及周教授研究报告中涉及的脑电波调节、神经信号模拟等内容。

她将夏禾的治疗时间线与周教授在静心园的研究进展时间线进行比对。惊人的巧合出现了:夏禾入院的时间,恰好是周教授某项重要子项目启动后不久;而一些“附加程序”的密度和复杂性显著增加的时间段,又与周教授论文中提到的关键技术突破时间高度吻合。夏禾的病例,几乎就是周教授理论和技术最理想的临床验证对象。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病人,”闻溪得出结论,“她很可能是周教授研究的核心案例,甚至是某个特定实验的首接参与者。”

为了了解这些治疗细节,特别是那些非传统的“附加程序”是如何进行的,闻溪申请与夏禾的主治团队进行沟通。团队成员包括几位心理治疗师、一位精神科医生,以及……林诚。林诚是夏禾的心理治疗师之一,并且似乎在团队中拥有相当的话语权。

会面安排在林诚的办公室,一个布置得比普通诊室更具亲和力的空间,有柔软的沙发和几盆绿植,试图营造一种放松的氛围。然而,当话题转向夏禾时,这种放松感便荡然无存。

“夏禾的情况非常复杂,”林诚在介绍完基本病情后,率先开口,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专业和谨慎,“童年的创伤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导致她的大部分记忆碎片化,甚至可能存在虚构记忆。”

他推了推眼镜,看向闻溪,眼神诚恳:“我们对她的治疗目标,主要是帮助她建立稳定的情绪,恢复基本的社会功能。至于那些失去的记忆……坦白说,我们持非常谨慎的态度。有时候,遗忘本身也是一种保护机制。”

旁边的一位心理治疗师补充道:“是的,夏禾女士的叙述非常跳跃,逻辑性不强,而且容易受到外界暗示的影响。我们必须非常小心,避免错误引导她‘回忆’出不真实的内容。”

林诚接着说道,语气更加强调:“所以,对于夏禾女士可能偶然流露出的任何关于过去、关于特定事件的‘回忆’片段,我们都会结合她当前的认知状态、情绪波动以及其他评估结果进行多方面印证。绝不能轻易采信。她的记忆是……高度不可靠的。”

在整个交流过程中,林诚和团队成员反复强调夏禾记忆的“不可靠性”“碎片化”“容易受暗示”,以及治疗的“复杂性”和“长期性”。他们似乎在不遗余力地向闻溪传递一个信息:夏禾的话,是不能作为证据的。这让闻溪更坚定了夏禾掌握着某种不为人知信息的可能性。他们越是否定夏禾作为信息源的价值,就越说明她可能知道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闻溪不动声色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些关于治疗方案细节的问题,特别是那些“附加程序”的具体操作和原理。林诚的解释总是趋于模糊,用大量的临床术语和疗效评估来搪塞,避免深入阐述技术的本质。他强调那些是“辅助性的、旨在改善患者大脑可塑性的技术”,是静心园在心理治疗领域探索的前沿。

会面结束后,闻溪重新回到档案室,对照着团队的说法,再次仔细审阅夏禾的病历记录。这一次,她不再仅仅关注治疗方案,而是更仔细地查看每次治疗的详细记录和签名。

然后,她发现了异常。

在周教授失踪前的两周内,夏禾的治疗方案中,那类“附加程序”的使用频率明显增加,而且记录中显示,其中几次程序的参数设置有显著的、没有在常规评估报告中找到临床依据的调整。这些调整并非渐进式的、根据患者反应进行的微调,而更像是一种突然的、目的性很强的改动。更令人不安的是,其中一次参数调整幅度最大的记录,其执行时间恰好就在周教授失踪前一天的晚上。

谁有权限对一个病人的治疗方案,特别是涉及这种非传统技术的参数进行如此重大的且无明确临床记录支持的调整?是她的主治医生?是林诚?还是……周教授本人?

病历记录看起来专业、严谨,但这些突兀的参数调整,就像完美图纸上被刻意修改的线条,显得突兀而诡异。它们没有明确的治疗理由,却与周教授的失踪时间如此接近,与技术组发现的能耗异常,以及清洁工听到的“滋滋”声在时间上隐约呼应。

夏禾,这个被主治团队反复强调其记忆不可靠的病人,其治疗方案中却出现了这些无法解释的异常。这些调整是为了治疗她,还是为了在她身上进行某种高风险的实验?而这个实验,是否与周教授的消失首接相关?

闻溪感到一阵强烈的预感:夏禾不是一个普通的病例,她可能是打开周淮失踪谜团的关键钥匙,而她被“否定”的记忆里,或许就藏着最真实的答案。但要如何从一个被专业团队盖章“不可靠”的病人那里,获取被隐藏或被扭曲的真相?这层包裹着夏禾,也包裹着静心园秘密的“完美外壳”,似乎比想象中更加难以剥开。而那些不寻常的治疗调整,究竟是谁的手笔?目的又是什么?这些问题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了闻溪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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