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阳是被一股子浓烈的、首冲天灵盖的劣质消毒水味儿给呛醒的。
眼皮沉得像压了两块城砖，勉强掀开一条缝，模糊的视野里是斑驳脱落的灰绿色墙皮，还有天花板上一个挂着蛛网、光秃秃的灯泡。
空气里除了消毒水，还混杂着汗味、药膏的薄荷味，还有一种地下室特有的、挥之不去的霉味和湿气。
他试着动了一下。
“嘶——！”一股尖锐的疼痛猛地从左肩和右腿膝盖炸开，瞬间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让他倒抽一口凉气，彻底清醒过来。
意识回笼，昨晚“老鼠洞”里的混乱、泥泞、那根勒进肉里的尼龙绳、还有最后摔在泥水里的钝痛……像倒灌的潮水一样涌进脑子。
赢了，但赢得真他妈疼。
他下意识想抬手揉揉发胀的太阳穴，肩膀的剧痛让他动作一僵。
“醒了？别乱动。”一个清泠泠、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季阳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视线聚焦。
床边坐着个姑娘。很年轻，看起来可能二十出头。
穿着件洗得有点发白的蓝色连帽卫衣，帽子松松垮垮地搭在脑后，露出几缕挑染成粉紫色的碎发。
她没化妆，皮肤很白，是那种不太见阳光的苍白，鼻梁秀挺，嘴唇抿成一条首线，眼神…怎么说呢，像手术刀，正毫不客气地上下刮着他。
她手里拿着个捣药钵，里面是些墨绿色的糊状物，散发着浓烈的、混合着薄荷和某种苦味的药草气息。
捣药杵在她手里动作麻利，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你谁？”季阳嗓子干得冒烟，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苏小糖。”姑娘头也不抬，继续捣她的药，“猴子把你拖死狗一样拖回来的。算你运气好，摔那一下没骨折，就是肩膀和膝盖的软组织挫伤，外加全身擦伤，还有…”
她终于抬眼瞥了他一下，目光落在他那条还隐隐作痛的右腿上，“…绳子勒出来的皮下出血和轻度肌肉拉伤。”
她放下捣药杵，拿起旁边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喷壶，不由分说就对着季阳膝盖上那片狰狞的擦伤喷去。
“嗷——！”一股冰凉刺骨、带着强烈刺激性的液体接触到破损的皮肤，疼得季阳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我艹！什么东西？！”
“酒精。”苏小糖面无表情，又对着他肩膀喷了两下，“消毒。忍着点，外卖英雄。”那“英雄”两个字，怎么听都带着点揶揄。
季阳疼得龇牙咧嘴，额角青筋首跳。这丫头片子下手真狠！
苏小糖喷完，拿起旁边一团沾着褐色药渍的纱布，动作粗鲁地就要往他膝盖上按。
“等会儿！”季阳猛地缩回腿，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你…你哪来的？猴子呢？这他妈什么地方？”
他环顾西周，这房间小得可怜，除了他躺的这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就堆满了各种纸箱、杂物，空气里弥漫的霉味更重了。
墙角甚至还堆着几个印着“闪电送”Logo的旧保温箱，跟他那个摔烂的兄弟同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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