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阳躺在冰冷的雨水里，急促地喘息着。
肩膀和膝盖的疼痛火辣辣地蔓延，左腿被电动车压得发麻。雨水灌进他的耳朵、鼻子，又咸又涩。
他看着眼前一片狼藉：扭曲变形的保温箱，在泥水里泡得面目全非的高级刺身，散落一地的餐具和冰袋……还有他那辆相依为命、此刻也歪倒在地、轮子还在微微空转的破电动车。
完了。这个月的奖金彻底泡汤。差评和投诉跑不了了。修车钱……妈的！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雨水腥味、汽油味和食物腐烂气息的绝望感，堵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却异常熟悉的“咔嚓”声，混杂在雨水的哗啦声和远处车辆的模糊噪音里，钻进他的耳朵。
季阳猛地转过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向声音来源——保温箱的残骸旁边。
他那只饱经风霜的旧手机，正静静地躺在浑浊的积水里。
屏幕上的蛛网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些，像一张狞笑的鬼脸。而在它旁边，散落着几块塑料碎片和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方块。
那是他花了九块九包邮买的杂牌运动手环。平时就卡在保温箱侧面的网兜里，用来记录点步数里程，聊胜于无。
此刻，它显然也在刚才那场灾难性的撞击和翻滚中寿终正寝，被摔得西分五裂。
季阳盯着那堆碎片，一股邪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烧得他眼前发黑。所有的憋屈、愤怒、疼痛和对未来的茫然，瞬间找到了一个具体的发泄点。
“操！操操操！”他猛地坐起身，也顾不上压着腿的电动车了，伸手就在冰冷的积水里疯狂扒拉。
手指很快摸到了冰冷的手机残骸和几块手环的碎片。
他一把将它们捞起来，沾满泥水的手紧紧攥着这些破烂，指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仿佛要把它们捏成粉末。
他对着这片混乱的雨夜，对着那辆早己不见踪影的豪车，对着那个刻薄的顾客，对着这操蛋的生活，发出了压抑到极点的咆哮：
“第十八部！妈的！第十八部手机！破手环！都他妈摔成这鬼德性了，还亮着？还他妈上传？传你妈个头啊！传老子有多倒霉吗？！去死吧！”
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着，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怒火。
吼完，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将手里攥着的手机和手环的残骸，再次狠狠地砸向地面！
“啪！”
碎片在积水中溅起一小簇肮脏的水花，彻底没了声息。
季阳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冰冷的雨水浇在头上，让他发热的脑子稍微冷却了一点点。
他撑着地，咬着牙，忍着身上的疼痛，一点点把腿从电动车底下抽出来。
膝盖一阵钻心的疼，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挣扎着站起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环顾西周，一片狼藉，只有冰冷的雨幕和远处模糊的车灯。那只狗早己不见踪影。
“妈的……”他低声骂着，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一丝认命的麻木。
他弯下腰，开始在一片泥泞中摸索着，捡起自己那摔得不成样子的手机残骸，还有那几块运动手环的黑色碎片，胡乱塞进湿透的裤兜里。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碎片边缘，那感觉和这雨夜一样令人绝望。
他得处理这堆烂摊子。车还能不能动？这堆垃圾怎么收拾？那盒泡在泥水里的刺身……赔钱是铁定的了。
就在季阳拖着疼痛的身体，准备扶起他那辆同样伤痕累累的电动车时，在滨岩市另一端的某个角落，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正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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