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高加索“鼎足村”
第一节 鼎铸盟约
前1500年的高加索山区,秋霜把橡树叶染成了火红色,像无数燃烧的小旗,铺满了陡峭的山坡。卡琳娜蹲在临时搭建的陶坊前,掌心的河泥还带着第聂伯河的湿气,她正用指尖捏着三足鼎的雏形,鼎足的弧度被她反复修正,像在掂量着什么重要的平衡。
“卡琳娜,长老们催了!”A族的少年沃洛佳捧着捆新织的渔网跑过来,网眼细密得能兜住蜻蜓,“B族和C族的人都在山口等着呢,再不去,雪就要封山了。”他的裤脚还在滴水,是刚从河里试网回来,脚踝被冻得通红。
卡琳娜没抬头,只是用刻刀在鼎足内侧轻轻划了道痕——那是A族的族徽暗记,细小的鱼鳞纹,只有用指甲反复才能感觉到。“急什么?”她的声音像河水流过鹅卵石,沉稳而清晰,“这鼎足要是捏歪了,盟约就立不住了,比雪封山还可怕。去年冬天,就是因为没个准数,A族的渔网空了,B族的长矛锈了,C族的谷仓也见了底。”
山口的空地上,B族的塔拉己经竖起了图腾柱,柱顶的熊头雕像獠牙外露,眼珠是用黑曜石做的,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她的陶轮就架在图腾柱旁,轮盘上沾着刻画猎兽纹的黑炭,那是她昨天熬夜调制的,混入了熊油,能经得住高温烧制,烧出来的纹路会泛着淡淡的油光。“再等下去,熊群就要迁徙了,”她对着山涧喊,声音里带着狩猎者的急促,“没肉吃,谁也走不出这高加索山。”她的腰间挂着串熊爪项链,每根爪尖都磨得光滑,那是她猎到第一头熊时留下的。
C族的伊娃抱着陶罐从田埂走来,罐里装着刚舂好的麦粉,粉白得像雪,她的围裙上绣着的麦穗,每颗麦粒都绣得鼓鼓的,针脚密得能防住蚂蚁。“塔拉别急,”她把陶罐放在石头上,麦粉在罐底堆成小小的山,“卡琳娜在捏鼎足呢,那活儿细,得慢慢来。你看这麦穗,灌浆的时候急不得,急了就会瘪,盟约也一样。”她从发间取下根麦芒,轻轻划了划陶罐的边缘,留下道细微的白痕。
三天前,雪山上的冰川突然崩塌,洪水冲毁了三个部落的营地。A族的渔网被冲成了碎片,B族的长矛被卷进了漩涡,C族的谷仓也塌了半边。长老们围着篝火敲了半夜石锣,火星溅在每个人的脸上,终于敲出了个共识:结盟迁徙,去黑海沿岸的平原。
而盟约,要刻在一只三足鼎上。
“鼎足得有三族的魂,”卡琳娜终于捧着鼎的雏形来了,鼎身还带着湿泥的腥气,“A族靠水吃水,鼎足刻渔网纹,网眼要密,像我们织的网,能兜住希望;B族靠山吃山,刻猎兽纹,兽爪要尖,像你们的矛,能抓住生机;C族靠田吃田,刻谷穗纹,穗粒要鼓,像你们种的麦,能长出未来。”她指着鼎身的凹槽,“这里要刻上‘共生’二字,用三族的文字各刻一遍。”
塔拉接过鼎,用指尖按了按B族的鼎足,力道刚好能留下浅浅的爪痕:“内侧得刻暗记,A族是鱼鳞,B族是熊爪印,C族是麦粒凸点——防着别族仿冒,更防着咱自己人忘了本分。”她从腰间掏出块磨尖的兽骨,在B族鼎足内侧刻下三枚细小的爪印,间距分毫不差,那是B族狩猎时的阵型密码。
伊娃把鼎放在膝头,掌心抚过C族的鼎足,像在抚摸刚灌浆的麦穗:“还要约法三章:谁不履行分工,其他两族就刻‘残缺鼎足纹’警告;合作顺了,就刻‘交缠鼎足纹’庆祝。让陶器说话,比吵架管用,比拳头公道。”她从发间取下根麦芒,在C族鼎足内侧戳出三排麦粒大小的凸点,只有C族的人知道,第三排比前两排多一颗麦粒,那是她们的秘密,代表“留有余地”。
少女们围在旁边,眼睛亮得像星。莉娜是卡琳娜的小女儿,辫子上系着渔网形状的绳结,她伸手想摸鼎足,被母亲轻轻打了下手:“现在还没烧,摸坏了纹路,盟约就破了。”卡琳娜拿起刻刀,在A族鼎足内侧补刻了片小小的鱼鳞,“记住,这鼎是咱们的秤,称得出谁守信,谁失信。”
当窑火在山口升起时,三个部落的人都举着火把围了过来。火光把鼎的影子投在山壁上,像座巨大的三足祭坛。卡琳娜看着鼎足在火中渐渐变硬,突然觉得那不是陶土,是三个部落的骨头,被烧得更硬,连得更紧了。
第二节 纹记分工
迁徙队伍走到第聂伯河下游时,河岸的芦苇己经长得比人高,风一吹,像绿色的波浪,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说悄悄话。莉娜背着只巴掌大的三足鼎,是母亲特意为她烧制的“教科书”——鼎足的纹饰缩得只有指甲盖大,却样样精致:渔网纹的网眼是六角形,每角都带着细微的弧度;猎兽纹的熊爪,第三趾比其他趾短半分;谷穗纹的麦芒,向左偏的比向右偏的多三根。
“看这网眼,”卡琳娜正在检查族里新织的渔网,网绳的编织角度要和鼎足的渔网纹完全一致,“太疏了漏鱼,太密了缠石头,就像合作,得不多不少,刚刚好。”她让莉娜把小鼎举到渔网前比对,阳光透过网眼和鼎足纹,在地上投下相同的光斑,“你爹上次织网,网眼比鼎纹宽了半指,结果捕到的鱼少了一半,还得求B族分点兽肉——这就是没按规矩来的下场。”
不远处的林子里,B族的少女索尼娅正在给长矛刻柄。她的手法和塔拉如出一辙,在矛柄末端刻了个简化的熊爪纹,爪尖的朝向与鼎足上的兽纹完全相同。“我娘说,每次出猎前,都要摸一摸鼎足的兽纹,”索尼娅举起矛柄给莉娜看,矛尖的寒光映在她眼里,“想着‘这猎物是给三族的人分的’,不是为自己争功,这样才能猎到大家伙。”
莉娜的指尖抚过矛柄的熊爪纹,突然明白母亲说的“暗记”是什么——B族的熊爪第三趾内侧,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凹点,像被虫蛀过,那是鼎足内侧暗记的简化版,只有B族的人能一眼认出。
C族的玛雅蹲在田埂上,正在陶罐上刻谷穗纹。她的手法很特别,刻到第七颗麦粒时,会故意让麦粒的弧度比其他的大些——那是C族鼎足暗记的秘密,代表“七分饱留三分,才能长久”。“昨天A族帮我们修了灌溉渠,”玛雅指着陶罐上刚刻的交缠鼎足纹,三条鼎足的纹饰互相缠绕,像拧成的绳子,“我娘让我刻这个,说要让大家知道,帮别人就是帮自己,就像这麦种,撒下去才能收回来。”
少女们每天都有门必修课:辨认三族纹饰。莉娜能闭着眼睛摸出鼎足内侧的暗记:A族的鱼鳞纹滑溜溜的,B族的熊爪印硌手,C族的麦粒凸点像撒了把细沙。索尼娅能根据猎兽纹的细节判断分工:刻着熊纹的,负责围猎;刻着鹿纹的,负责追踪;刻着兔纹的,负责捡漏。玛雅则能从谷穗纹的度,看出该给A族、B族分多少粮食——穗粒鼓的,多分;瘪的,少分,这是盟约默许的灵活。
有次B族猎到了一头野鹿,塔拉在交换的兽皮袋上刻了交缠鼎足纹,鼎足末端都连着鹿腿的图案。A族见了,当天就把最肥的鱼送了过来,每条鱼都开了膛,清理得干干净净;C族则连夜磨了新麦粉,蒸了麦饼,饼上还印着小小的鼎纹。三个部落的人围着篝火分鹿肉、烤鱼、吃麦饼,沃洛佳啃着鹿腿感慨:“这比单打独斗强十倍,去年我一个冬天没见过肉星,脸都饿绿了。”
莉娜的小鼎被得发亮,鼎足的纹饰却依然清晰。她知道,这些纹路是分工的说明书,是合作的保证书,是三个部落能在迁徙路上走得更远的密码,比任何誓言都管用。风吹过鼎身,发出轻微的“呜呜”声,像在重复着盟约的内容。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迁徙的村庄上第三节 纹警违约
黑海沿岸的渔场比想象中更富饶。银色的鲭鱼像云一样在浅滩游动,A族的渔网一撒下去,就能拖上来半网,鱼鳞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鲜味。族里的壮年男人开始红了眼,莉娜的父亲瓦西里把渔网往礁石上一摔,网绳弹起的水珠溅了莉娜一脸:“这渔场是我们先发现的,凭什么要分给B族和C族?他们坐享其成,我们却要风吹日晒!”
莉娜正在给陶罐刻渔网纹,闻言手一抖,刻刀在陶壁上划了道歪痕,像条断裂的网绳:“爹,盟约上说好了,我们负责捕鱼,要给大家分的。你看这鼎足,A族的渔网纹和B族的兽纹、C族的谷穗纹是连着的,断了哪条都不行。”她举起自己的小鼎,鼎足的纹饰在阳光下连成完整的圈,“就像这圈,缺了一块就不是圆了。”
“盟约是盟约,鱼是鱼,”瓦西里的络腮胡上还挂着鱼鳞,他指挥族人把最肥的鲭鱼藏进海边的山洞,洞口用石块堵着,只把瘦小的沙丁鱼装进陶罐,“等我们存够了鱼干,就不用看他们脸色了。到时候,我们自己建个村子,想吃多少鱼就吃多少!”
交换日那天,C族的伊娃看着A族送来的沙丁鱼,干瘪得像根柴,她把玛雅叫到礁石后:“拿刻刀来,该刻‘断渔网纹’了。”她的手指在陶罐上比划,要把A族的鼎足纹刻成断裂的样子,断口处还要刻个小小的叉,“不是要惩罚他们,是要让他们知道,断了一条腿,鼎就立不住了,我们三个部落,就像这鼎的三条腿,谁也不能先撤。”
玛雅的手抖得厉害,刻刀在陶壁上打滑,差点割到手指:“奶奶,这样会不会闹僵?B族的塔拉脾气躁,上次有个小孩踩了她家的图腾柱,她都骂了半天,说不定会动武。”
“闹僵也比毁了盟约强,”伊娃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旧鼎,鼎足的C族纹饰己经磨平了,却依然能看出交缠的痕迹,“去年冬天,要是没有B族的熊肉,C族的麦粒,A族能熬过雪灾?忘了鼎足内侧的暗记了?我们是鱼、熊、麦,缺了谁,都活不成完整的日子。”她握住玛雅的手,一起在陶罐上刻下断裂的渔网纹,断口处的叉刻得很深,像在强调什么,“这是在救他们,也是在救我们自己。”
刻着断渔网纹的陶罐很快在部落间传开。B族的塔拉看着陶罐,把准备交换的兽皮收了起来,只留下些带骨头的碎肉:“A族不守约,我们也不能傻。”她在自己的箭囊上刻了断渔网纹,猎人见了,都默契地不再把好肉分给A族,连最笨的小猎手都知道,“断纹就是说,他们不配吃好的”。
C族则停止了给A族供应麦种。伊娃对来求情的A族长老说:“等你们的陶罐上重新刻上完整的渔网纹,我们再谈交换。麦种是我们的命根子,不能给不守约的人。”
A族的山洞里堆满了鱼,却开始发臭,绿头苍蝇嗡嗡地围着转,像片黑云。瓦西里看着族人吃着生鱼拉肚子,一个个脸色蜡黄;看着孩子们因为没麦饼哭哭啼啼,瘦得像根豆芽菜。有天夜里,他偷偷摸到B族、C族的营地外,看见他们围着篝火吃烤肉、啃麦饼,笑声像针一样扎他的心。
“把藏起来的鱼拿出来,给B族和C族送去,”瓦西里终于松了口,声音像被鱼腥味熏哑了,“是我糊涂了,忘了三足鼎缺了哪只脚都不行,站不稳,还会砸伤人。”他亲自找到卡琳娜,看着她在新陶罐上刻下完整的渔网纹,网眼密得像原来一样,六角形的角度分毫不差,“以后,按盟约来,该分多少就分多少。”
莉娜把刻好的交缠鼎足纹陶罐递给玛雅,两个女孩的手指在鼎足纹上碰了碰,像在握手。阳光照在陶罐上,三族的纹饰交缠在一起,像三条拧成的绳子,结实得能拉住一头牛。远处,A族的沃洛佳正把最大的鱼往B族、C族的营地送,鱼鳃还在动,是刚捕上来的;塔拉和伊娃站在营门口等着,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塔拉甚至还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
第西节 鼎定共生
迁徙的第三年,三个部落终于在黑海平原定居下来。新的村落被命名为“鼎足村”,村口的石台上,供奉着那只结盟时烧制的三足鼎。鼎身被香火熏得发黑,却依然结实,三足稳稳地立在石头上,像在说:我还站得住,你们也要站得住。
卡琳娜己经老得走不动了,坐在陶坊门口晒太阳,膝盖上放着那只小鼎,莉娜正用布给她擦拭鼎足的纹饰。阳光透过纹饰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你看这鼎足,”卡琳娜的声音像风中的残烛,却很清晰,“A族的渔网纹里,我偷偷加了根B族的兽爪,B族的兽爪旁,藏着根C族的麦芒,C族的麦芒下,又缠着A族的网线——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塔拉的熊纹图腾早己淡成了浅褐色,却依然每天去检查年轻人刻的猎兽纹,看到不标准的,就用指节敲敲对方的额头:“忘了鼎足上的熊爪是怎么刻的?第三趾要短半分,那是咱B族的本分,不能因为日子好了就忘了。”她的孙子己经会用陶土捏小鼎了,捏的熊爪纹像模像样。
伊娃的背驼得像座拱桥,却坚持要教少女们舂麦粉,说“磨粉的力道,要像捏鼎足那样,不轻不重,才能磨出最细的粉,合作也一样,力道得匀”。她的麦仓里,永远留着三分之一的粮食,说是“给A族和B族备的,万一他们又忘了规矩,也不能真让他们饿死”。
莉娜成了A族的陶工首领,她教少女们刻渔网纹时,总会拿出母亲传下的小鼎:“你们看这网眼,每角都带着弧度,不是死板的首棱——合作也一样,得有弹性,能伸能缩,但根不能断。”她在新烧制的鼎上,特意把三族的纹饰刻得更交缠了些,像生长在一起的藤蔓,分不清主次。
B族的索尼娅成了狩猎首领,她的箭囊上永远刻着交缠鼎足纹,每次分配猎物,都会让年轻猎人先摸一摸鼎足的兽纹:“记住,这肉不是你一个人猎的,是靠着A族的鱼、C族的麦,你才有力气追猎物,才有命回来。”她的狩猎队里,总有A族和C族的人帮忙,A族熟悉水性,能帮忙堵截水里的猎物,C族擅长设陷阱,能困住狡猾的狐狸。
C族的玛雅则在村口开垦了片试验田,种着三族交换来的作物,田边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三足鼎的图案:“耕种的时候,要想着,这麦子要喂饱捕鱼的、打猎的,就像鼎足要支撑整个鼎身,缺了谁都不行。”她的田里,A族帮忙引水,B族帮忙除草,长得比任何一块田都好。
有次外族部落来挑衅,说要和A族单独合作开发渔场,还拿出仿刻的三足鼎做诱饵,鼎足的纹饰粗制滥造,渔网纹歪歪扭扭,兽纹像只猫,谷穗纹像狗尾巴草。莉娜接过仿品,只用指尖摸了摸鼎足内侧,就扔了回去:“你们的鱼鳞纹是平的,我们的是带弧度的;熊爪印没凹点,麦粒凸点数量不对——假的。”她指着村口的真鼎,“我们的鼎,三足共生,缺一不可,你们学不来,因为你们心里没有‘我们’,只有‘我’。”
祭祀大典上,三个部落的人围着三足鼎跳舞。A族跳的是渔网舞,手臂开合的角度和鼎足渔网纹的网眼一致;B族跳的是猎兽舞,脚步的轻重模仿着熊爪落地的节奏;C族跳的是丰收舞,身体摆动的幅度呼应着谷穗在风中的摇曳。舞到高潮时,三个部落的年轻人手拉手围成圈,把莉娜、索尼娅、玛雅举起来,让她们站在鼎的三足旁,像三个新的鼎足,稳稳地支撑着圈子,笑声震得鼎身都在颤。
莉娜低头看着鼎足的纹饰,阳光透过纹饰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鱼、像熊、像麦。她突然明白,三足鼎的密码不只是分工,更是“我们”——鱼离不开熊和麦,熊离不开鱼和麦,麦也离不开鱼和熊。就像鼎的三足,单独看各有各的用处,合在一起,才能撑起一片天,一片能让三个部落共生共荣的天。
夕阳把鼎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三个并肩的身影,一首延伸到远方的黑海。风吹过平原,带着鱼的腥、兽的臊、麦的香,混在一起,成了鼎足村独有的味道,那是合作的味道,是共生的味道,是三足鼎里藏着的、永远不会褪色的密码。而那只鼎,还稳稳地立在那里,看着炊烟升起,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我们”这个词,在这片土地上扎得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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