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陇西李寓的书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李鹤隐握着苏令容带回的半枚玄铁令牌，指尖在刻着玄鸟纹的边缘反复。
令牌背面那行小字“玄火盟左使”刺得他眼眶生疼，三日前她孤身潜入敌营受伤昏迷，此刻还在厢房内沉睡，而这枚令牌，却将所有的疑虑推向了顶点。
“少爷，崔姑娘来访。”翠儿的声音带着颤意。李鹤隐慌忙将令牌塞进暗格，转身时正见崔庭月撑着湘妃竹伞立在檐下，月白色襦裙洇着水痕，脸色比往日更显苍白。
“查到了。”她将一卷泛黄的卷宗摊在案上，墨迹被雨水晕染得模糊，“苏令容的母亲，是二十年前被玄火盟掳走的陇西李氏旁支——李婉娘。”
李鹤隐只觉耳畔嗡鸣作响。他想起苏令容说起母亲时颤抖的声音，想起她手臂上狰狞的鞭痕，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往突然拼凑成可怕的真相。
崔庭月翻开卷宗，露出半张陈旧的画像，画中女子眉眼与苏令容七分相似，只是额间多了枚朱砂痣：“更关键的是，李婉娘被掳走后，成了玄火盟盟主的侍妾……苏令容，是盟主的亲生女儿。”
窗外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李鹤隐踉跄着扶住桌案，眼前浮现出苏令容蜷缩在他怀中的模样，她发间的药香、颤抖的身躯，还有那句“我双手沾满鲜血”。
原来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命运就早己写好了最残忍的剧本。
“她为何要帮我们？”李鹤隐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崔庭月轻轻叹了口气，展开另一张信笺：“这是李婉娘临终前写给兄长的绝笔信。她被胁迫参与陷害陇西李氏，临终前嘱咐女儿……”她顿了顿，“为李氏赎罪。”
脚步声从廊下传来，李鹤隐慌忙将卷宗塞进袖中。
苏令容裹着棉被倚在门框上，苍白的脸上挂着虚弱的笑：“不用藏了，世间逢尔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都听见了。”她晃了晃手中的药碗，“方才醒过来时，翠儿都告诉我了。”
屋内陷入死寂。李鹤隐望着她脖颈处缠着的绷带，那是前日为护他挡下一刀留下的伤。
此刻这道伤口却像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将所有的情愫割裂成锋利的碎片。“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
苏令容走进屋内，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正是陇西李氏的族徽：“这是母亲偷偷留给我的。她临终前说，若有一日见到佩戴螭纹玉佩的李氏子弟，便要拼尽全力守护。”她的眼泪滴在玉佩上，“李鹤隐，从我决定背叛玄火盟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活着离开。”
门突然被撞开，赵清樾浑身湿透地冲进来：“不好了！裴弘文以‘私通逆党’为由，带着禁军包围了府邸！”
他的目光扫过苏令容手中的玉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他们说找到了苏姑娘与玄火盟往来的密信！”
李鹤隐只觉天旋地转。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圈套——玄火盟故意让苏令容拿到“证物”，故意让她受伤昏迷，就是为了等她醒来后，将叛国的罪名坐实。而楚国公府此时发难，更是要将陇西李氏彻底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去认罪。”苏令容突然开口，将玉佩塞进李鹤隐掌心，“只要我死了，他们就没有证据。”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活下去，为了陇西李氏，也为了……我娘。”
禁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鹤隐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他想起初遇时她在曲江池畔抚琴的模样，想起雪夜中她为他挡刀的决绝，此刻却要亲手将她推向刑场。
“不。”他将她护在身后，抽出腰间软剑，剑锋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要死，我们一起死。”
雨幕中，禁军的火把照亮了陇西李寓的朱漆大门。李鹤隐望着怀中的苏令容，突然意识到，这场始于阴谋的相遇，或许终将以鲜血为句点。而他无论做出怎样的抉择，都注定要辜负某一方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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