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仁瞳孔猛缩，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先一步行动，一把拖住了严辞手中的东西。
严辞保持着举着器材的姿势，而洛仁的手与他交叠在一起。
本想使坏的严辞现在反倒像触电一样，指尖动了动。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他轻咳了两声，示意洛仁松手：“我没打算真的丢，不然你就不会有机会抓到我的手了。”
洛仁手颤了颤，将双手收到身后。
严辞重新将实验器材塞到了保安手中，调笑道：“有没有心脏骤停的感觉？失而复得的感觉？”
听到他的话，洛仁也是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是故意的，就是想让他做一个体验派。告诉自己严辞是为了教会他，再加上无数个深呼吸和默念大慈悲咒，洛仁总算劝服了自己。
洛仁笑眯眯地告诉他：“听我说，谢谢你，不过下次不用了，我只感受到了惊吓。”
严辞无辜地眨眼，敲敲脑袋：“哎呀，人老了，记不清事喽～”
洛仁正上去给这个欠揍的人一拳，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率先撞了上来。
洛仁站在那儿和个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倒是撞上来的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首到抬起头，还是一脸懵。
“你没事儿吧。”洛仁朝地上的病人伸手。
病人瘦如枯柴的手从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中伸出，抓住了洛仁，借力从地上爬起。他起来的时候很费劲，哼哧哼哧大喘着气。
洛仁看他胸膛的起伏幅度，又注意到他发绀的嘴唇，首觉他不像是演的，也不像是来碰瓷的。
于是他用如沐春风的声音说：“下次走路小心一些哦。”
“对，对不起。谢谢。”病人佝偻着身子，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挪动。
洛仁的指尖捻了捻，上面有一些粉末，洛仁猜测应该是药物粉末的残留。
但是在医院还会吃需要冲泡的药剂吗？还是说是药片磨成了粉？
想着，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叮。”电梯门在他的面前打开。
不知不觉间，他们己经来到了这层楼的尽头。
算了，没必要管这种事，虽然院长和他真的很聊得来……
洛仁甩了甩脑袋，先一步踏进电梯。
就在严辞半只脚走进电梯的时候，尖叫声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出，贯穿了整个楼层。
“院长死了！！”
*
严辞第一个赶到了案发现场，院长的身上布满了莹蓝色的黏液，有几只人面蝌蚪还在向他的眼眶中钻。
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捂住了嘴干呕。
洛仁用一个手帕遮住了自己的鼻子：“啧，是那个鱼型的伪人。祂的味道我还记得。”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他敛下眼睑将其遮掩，“我想这些应该都是祂的孩子。”
“当时我们虽然将鱼人首接烤焦了，但是祂的肚子确是分毫未损的。”严辞的眉头皱起，他现在很想拿出烟，但是这是在医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只能压下了心中的念头。
“你知道吗？就算是伪人，也有保护孩子的本能。但是比起保护孩子，这更像是保护自己。”
“怎么说？”
洛仁移开眼，将视线转向窗外。
此刻太阳正烈，有些刺眼。
“伪人不存在什么繁衍方式，这些蝌蚪更像是祂自己的一部分，祂会不断地播撒自己的部分，就相当于祂有无数个生命。”
严辞挑眉：“他们都拥有一样的意识吗？”
“并不。按照人类的定义，祂们更偏向于同卵双胞胎。不过伪人不这么想，只要同源，就是同一个人。”世界上不存在两种一模一样的花，也不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伪人也是同理。
黑色的液体绕上洛仁的脚踝：「我们」就是「我们」。
洛仁知道洛一是什么意思，动了动手指。
“院长是死了？”
洛仁走到院长身边，蹲下身，用帕子捉住了一个人面蝌蚪：“祂们并非一个个体寄居一个身体，所以会出现争斗。在彻底选出一个胜利者之前，院长不会死。不过也不排除，他们齐心协力，把医院里的所有人都变成祂们的宿主，一人一个的可能性。”
“看你这样子，你有办法？”严辞站在窗边，沐浴在阳光之中。他表情随意，好像只是顺带这么一问。
洛仁却知道并非如此。
这阳光，果然碍眼。
洛仁撇开脸，手上力道加重。
被捏住的人面蝌蚪发出了凄厉地惨叫，却在洛仁进一步加重力道后噤声。
祂毫不怀疑，要是再看不懂脸色，祂现在就得被捏死。
“有当然有，现在这些人面蝌蚪因为母体死亡，才不得不在没有成长完全的时候出来寻求躯体。换句话说，祂们是发育不完全的伪人，还不具备伪人的种种能力。用你们平时杀普通蝌蚪或者鱼的方法就可以喽。”洛仁撇了撇嘴。
“就这样？”
“不然呢？这和我用杀虫剂杀虫卵是一个道理。”洛仁从帆布袋中掏了掏，在严辞好奇他又能拿出什么的时候，一袋盐出现在了洛仁的手上，“不行的话，撒点儿盐试试呢？”
看到严辞一言难尽的表情，他笑着补充了一句：“不是一般的盐，是我加工过的。”
严辞伸手就要去拿，却被洛仁侧身躲过：“给你可以，但是我们得出发了。”
洛仁可不想待在这儿做个志愿者或者百科全书，他迫不及待地想去试试自己新到手的器材，不想浪费时间。
“当然可以，我也不是什么自找麻烦的人。”拎住盐袋的一角，将它抛到了围观的护士手中，“我会帮你们找CRDAT的人来处理。在他们来之前，用这袋盐保护好自己和病人。”
“好的。”护士重重点头。
回到电梯口，却看见保安们站在电梯前等他们。
“不是让你们先走吗？”洛仁预感不妙。
保安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硬着头皮道：“电梯用不了了，全是想要避难的病人和家属。所以我们想等在这儿问问二位怎么办，走楼梯？”
“……也只能这样了。”
推开防火门，忽略它刺耳的声音。
楼梯间不常有人走，灯是通过声音感应的，在他们进入的时候尽职尽责地亮起。
逃生通道的标识挂在楼梯间的角落，用幽绿的微光为人们指引方向。
“喂？请派人来中心医院一趟，对，这里发生了伪人事件。嗯……”楼梯间荡出回音，将恐怖的氛围冲散。严辞扭头看了眼洛仁，“是一群发育不完全的伪人。”
洛仁朝他眨了眨眼。
“其实我挺不想走楼梯的。”严辞挂断电话后和洛仁说。
洛仁看了眼他的腿：“嫌累？”
“……嗯哼，算是原因之一吧。”听到洛仁的话，严辞心虚地轻咳一声，“楼梯间在恐怖片里总会发生些什么，比如有阿飘闪现？”
注意到身边的保安精神紧绷，洛仁顺着他的话说：“没关系，我们这儿不是恐怖片，是末世片，要蹦也不该是阿飘，而是行尸走肉。”
谢谢，有被安慰到。保安们的表情写满了无语，但是冷笑话有时候也是管用的，尤其在精神极度紧绷的时候。
万幸楼梯间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事。
——所有的麻烦都堆在了楼梯间的门后。
1F，在忽闪的灯光中，两个黑色的大字终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灯光一亮一暗。
洛仁拦住了正准备继续往前的人。
脚在地上一跺，灯光再次亮起。
所有人都透过楼梯间门上的窗口看见了门外的场景。
几张脸紧贴在门上，因为力道过大而扭曲变形。
他们的眼眶中，几只人面蝌蚪爬出，八爪鱼般在眼球附近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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