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甜音是在一种温暖得令人心安的“禁锢”中醒来的。
意识如同沉在暖洋深处,被一种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和清冽好闻的冷香包裹着,缓缓浮出水面。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挺括的白色布料——顾瑾宸的衬衫前襟。她的脸颊正紧紧贴在上面,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紧实肌肉的纹理和隔着布料传来的、令人贪恋的温热。
她整个人被圈在顾瑾宸宽阔的怀抱里,背脊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一只手臂还被他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揽在身前。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成了最好的安眠香。病床狭窄,他高大的身躯屈就在陪护椅上,姿势明显不舒服,却将她护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这个认知让林甜音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加速。昨晚……她就这么在他怀里睡了一整夜?那个传说中分分钟几千万上下、生人勿近的顾大总裁,给她当了整晚的“人形退烧贴”和抱枕?!
巨大的羞赧和一种隐秘的甜蜜感瞬间席卷了她。她小心翼翼地想从他怀里挪出来,刚一动——
“别动。”
头顶传来顾瑾宸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他闭着眼,眉头微蹙,揽着她的手臂却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像只慵懒却领地意识极强的雄狮。
林甜音瞬间僵住,一动不敢动,脸颊紧贴着他微凉的衬衫,滚烫得能煎鸡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亲密。
“我……我醒了……”她小声嗫嚅,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
顾瑾宸这才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眸子里带着初醒的迷蒙,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停顿了几秒。他没说话,只是抬手,用手背极其自然地探了探她的额头。
“烧退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确认后的放松。然后,他松开手臂,动作利落地站起身,仿佛刚才那个抱着她睡得一脸餍足的男人只是林甜音的幻觉。他理了理微皱的衬衫袖口,又恢复了那副冷峻自持的顾总模样。
“洗漱,吃早餐。”他言简意赅地命令,仿佛刚才的温存从未发生。
林甜音:“……” 这男人是装了人格切换开关吗?!
早餐依旧是顾瑾宸叫的酒店送餐,清淡营养,完美避开所有过敏源。林甜音小口喝着粥,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瞟向窗边正在打电话处理公务的顾瑾宸。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专注的神情,还有……衬衫领口处被她压出的一小片褶皱。
那点褶皱,像一枚小小的勋章,无声地宣告着昨晚的“专属陪护权”。林甜音心里那点小别扭,竟奇异地被这点褶皱抚平了,甚至还冒出一丝甜滋滋的感觉。
就在她对着那点褶皱发呆时,病房门“砰”地一声被大力推开!
“甜音!我的宝!你怎么样了!吓死我了!!”
伴随着堪比防空警报的女高音,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卷了进来!杨晓晓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显然是刚睡醒),素面朝天,手里还拎着一个巨大的、印着卡通猪头的保温桶,风风火火地冲到病床前。
“晓晓?!”林甜音又惊又喜。
杨晓晓一把将保温桶塞给旁边面无表情的顾瑾宸(顾瑾宸下意识接住,眉头微蹙),然后扑到床边,捧着林甜音的脸左看右看:“让我看看!疹子消了没?喉咙还肿不肿?哎呀!脸色还有点白!都怪那个天杀的海鲜汤底!”她说着,眼圈都红了,“吓死我了!看到陆子琛半夜发的消息说你进医院了,我差点连夜杀过来!”
林甜音心里暖暖的:“我没事啦,真的!就是有点吓到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杨晓晓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打量病房环境,目光扫过窗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以及他手里那个格格不入的卡通保温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顾总早!”她立刻换上职业假笑(虽然有点僵硬),“感谢您对我们家甜音的‘及时抢救’和‘人道主义关怀’!您真是……呃……体恤下属的好老板!”
顾瑾宸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卡通保温桶上:“这是?”
“哦!爱心病号餐!”杨晓晓立刻来了精神,抢回保温桶,献宝似的打开盖子,“我熬了整整三个小时的燕窝粥!滋补养颜!专治惊吓!快尝尝!”
盖子一掀开,一股浓郁的……腥甜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林甜音鼻子一皱,胃里一阵翻涌。顾瑾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燕窝?”顾瑾宸的声音冷得像冰。
“对啊!顶级官燕!我托人从马来……”杨晓晓话没说完。
“燕窝属于燕子的唾液分泌物,广义上属于动物源性蛋白。”一个带着戏谑笑意的男声在门口响起,“而林秘书目前对动物蛋白处于高度敏感期,尤其是海鲜类残留引发的免疫风暴刚平息。杨小姐,你是想让她二进宫,体验一下ICU的豪华套餐吗?”
陆子琛斜倚在门框上,一身骚包的酒红色丝绒西装(这人似乎对丝绒情有独钟),双手插兜,脸上挂着那副招牌的、欠揍的八卦笑容,眼神促狭地在杨晓晓和那个保温桶之间打转。
杨晓晓瞬间石化!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爆红!她猛地盖上保温桶盖子,像捧着一个炸弹,对着陆子琛怒目而视:“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陆子琛优雅地踱步进来,对着杨晓晓做了个夸张的绅士礼,“鄙人陆子琛,林小姐的主治医师,兼顾大总裁的……嗯,御用医疗顾问。以及,”他眨眨眼,促狭地补充,“昨晚林小姐‘专属人形退烧贴’的……安装指导师?”
“专属人形退烧贴?!”杨晓晓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目光刷地射向顾瑾宸和林甜音!八卦雷达瞬间拉满!
林甜音的脸“轰”地一下红透,恨不得立刻钻到床底下去!顾瑾宸冷冷地扫了陆子琛一眼,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陆!子!琛!”杨晓晓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矛头首指这个突然冒出来拆台的“庸医”,“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燕窝是滋补圣品!你懂不懂啊!还动物蛋白?你怎么不说空气里也有细菌呢?!”
“哦?杨小姐很懂营养学?”陆子琛挑眉,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请问,燕窝的主要成分是什么?其致敏性如何评估?在急性过敏反应后期,免疫系统处于何种状态?贸然摄入高蛋白补品可能引发何种连锁反应?”
一连串的专业术语砸下来,杨晓晓瞬间被砸懵了,张着嘴,像只被掐住脖子的猫头鹰:“我……我……”
“说不出来?”陆子琛笑容更盛,带着胜利者的姿态,“那就请杨小姐收起你的‘爱心炸弹’,不要干扰我们专业的治疗方案。林秘书现在只能吃清淡流食,比如……”他指了指顾瑾宸放在桌上的酒店白粥,“那种。”
杨晓晓看看自己手里高大上的卡通保温桶,再看看桌上那碗朴实无华的白粥,再看看陆子琛那张写满“我是专业的,你是外行”的欠揍笑脸,一股巨大的憋屈和挫败感涌上心头!
“你……你这个庸医!江湖骗子!”她气得口不择言,指着陆子琛,“你就是嫉妒我厨艺好!嫉妒我和甜音感情深!”
“嫉妒?”陆子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捂着胸口,“杨小姐,我的嫉妒心只针对疑难杂症和医学难题。至于你的厨艺……”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保温桶,“嗯,勇气可嘉。”
“你!”杨晓晓气得浑身发抖,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理论,“陆子琛!我跟你拼了!”
眼看一场“医患纠纷”即将在VIP病房上演,顾瑾宸眉头紧锁,周身散发出冰冷的低气压:“要打出去打。”
冰冷的声音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斗鸡似的两人冷静下来。
杨晓晓悻悻地放下袖子,狠狠剜了陆子琛一眼。陆子琛则耸耸肩,一副“我很大度不跟你计较”的模样。
林甜音赶紧打圆场:“晓晓,陆医生说得对,我现在确实只能吃清淡的。你的燕窝粥……等我好了再吃好不好?”
杨晓晓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把保温桶放到一边,一屁股坐到林甜音床边,抱着她的胳膊开始控诉:“甜音!你看他!这个庸医欺负我!你要给我做主啊!”
陆子琛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走到顾瑾宸身边,拿起床尾挂着的病历夹:“老顾,林秘书今天再观察半天,下午再做一次血常规,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他一边说,一边翻开病历夹准备记录。
杨晓晓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病历夹里露出的纸张一角,上面似乎有“三年前”、“烫伤”等字眼。她好奇心瞬间被勾起:“咦?甜音,你这病历上怎么还有三年前的记录?什么烫伤?”
林甜音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顾瑾宸。
顾瑾宸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冷冷地扫向陆子琛手中的病历夹。
陆子琛翻页的动作猛地顿住!他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极其自然地将病历夹合上,随手插回床尾。
“哦,那个啊,”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林秘书三年前在我们医院也看过一次急诊,烫伤加过敏,老病历存档调出来参考一下而己。杨小姐,病人隐私懂不懂?别瞎看。” 他最后一句话带上了点严肃的警告。
杨晓晓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一愣,撇撇嘴:“小气!看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她虽然嘴上抱怨,但被陆子琛那严肃的眼神一盯,也没再追问,转而拉着林甜音开始控诉陆子琛的“十大罪状”。
林甜音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被陆子琛插回床尾的病历夹,又看看窗边神色如常处理公务的顾瑾宸。
三年前的烫伤病历……被调出来参考?
陆子琛刚才那一瞬间的紧张和快速的遮掩……
还有那句“病人隐私”……
疑云如同水底的泡泡,悄无声息地浮上心头。那份病历,真的只是普通的“参考”吗?顾瑾宸和陆子琛,到底在隐瞒什么?
那个丢失又被修好的银色蝴蝶发卡……和三年前的烫伤、过敏,又有什么联系?
林甜音看着顾瑾宸冷峻专注的侧脸,第一次觉得,这个离她最近的男人,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她从未真正看清过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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