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巴黎的夜色中，车厢内却死寂得如同坟墓。
释玉麟靠在车窗上，侧脸冷硬，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安格斯担忧的眼神、池酷卢疯狂的占有欲、周围人看热闹的目光……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旋转，搅得他头痛欲裂。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低气压。池酷卢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一种近乎实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那目光里充满了未熄灭的怒火、浓烈的占有欲和一种释玉麟看不懂的、近乎毁灭的疯狂。
释玉麟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试图拉开距离，却被池酷卢一把攥住了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释玉麟痛得皱紧了眉头，挣扎了一下：“放开我。”
池酷卢没有理他，只是攥着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在释玉麟脸上，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沾染了别人气息的珍宝，充满了暴戾的偏执。
轿车在顶层公寓楼下停下。
池酷卢几乎是拖着释玉麟下了车，一路拽进电梯，回到公寓。
“砰”的一声，厚重的实木门被狠狠甩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将两人彻底锁在了这个华丽的牢笼里。
门关上的瞬间，池酷卢压抑了一路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
他猛地甩开释玉麟的手，反手扣住他的后颈，将他狠狠按在冰冷的落地窗前。
“他是谁？”
池酷卢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带着浓烈的火药味和不加掩饰的暴戾。滚烫的气息喷在释玉麟的耳畔，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释玉麟被按得猝不及防，额头撞在冰凉的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挣扎着想要抬头，却被池酷卢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池酷卢，你疯了！放开我！”释玉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意和隐忍的痛。
“疯了？”池酷卢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充满了疯狂和绝望，“我是疯了！被你逼疯的！”
他的手猛地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释玉麟的后颈：“我问你，他是谁？！”
窗外的巴黎夜景璀璨夺目，流光溢彩的灯火将整个城市映照得如同白昼。巨大的落地窗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两人此刻扭曲的倒影——池酷卢猩红着双眼，面目狰狞，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而释玉麟则被他死死按在玻璃上，脸色苍白，眼神冰冷，像一朵即将被狂风暴雨摧毁的雪莲。
这璀璨的夜景，这扭曲的倒影，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渲染到了极致。
“他只是我的学长，安格斯。”释玉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解释，“我们只是朋友，在艺术学院认识的。”
“朋友？”池酷卢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语气里充满了嘲讽，“朋友会用那种眼神看你？朋友会对你那么关心？释玉麟，你当我瞎了吗？！”
他猛地低下头，凑近释玉麟的脸，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他能清晰地闻到释玉麟身上那股淡淡的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气息，这气息本该让他安心，此刻却像一根刺，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因为这气息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属于那个叫安格斯的男人的、温和的香水味。
这个认知让池酷卢的怒火更加炽烈，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你在这里五年，就是这样‘重新开始’的？”池酷卢的声音里充满了受伤和愤怒，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在释玉麟的心上，“结交新的朋友，参加这种无聊的沙龙，身边围绕着像他那样对你虎视眈眈的男人？！”
“重新开始”这西个字，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池酷卢心中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这五年来，他像个疯子一样到处寻找释玉麟的下落，忍受着思念和被背叛的双重折磨，将自己活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他以为只要找到释玉麟，就能将他重新锁在身边，就能回到过去。
可现在他才发现，这五年里，释玉麟早就己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他有了自己的圈子，有了关心他的朋友，甚至……可能己经有了喜欢的人。
而他，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还在傻傻地执着于过去的恩怨和爱恨。
这种认知让池酷卢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愤怒。他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
释玉麟是他的，从五年前在尚德中学的天台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注定是他的！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池酷卢，你弄疼我了。”释玉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和屈辱。
他能感觉到后颈的骨头几乎要被池酷卢捏碎，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传来一阵阵刺痛。但这些身体上的痛，都比不上心里的屈辱和愤怒。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用最粗暴、最蛮横的方式来表达他的占有欲，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疼？”池酷卢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神更加猩红，“释玉麟，你现在知道疼了？那我呢？这五年来，我过得有多痛，你知道吗？！”
“你不告而别，像扔垃圾一样把我丢掉，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你！”
“我到处找你，把整个世界翻了个底朝天，你却在这里，过着你的新生活，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
“释玉麟，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
池酷卢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疯狂。他的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将两人都淹没。
释玉麟被他吼得耳膜发疼，脑袋里一片混乱。
他想反驳，想告诉他，当初的离开是必然的结果，是他精心策划的复仇的一部分。
他想质问，想问问他，当初那些伤害，那些利用，难道都忘了吗？
他想嘶吼，想告诉他，这五年来，他也没有好过，那些过去的阴影，那些对他的复杂情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可话到嘴边，却被池酷卢那充满痛苦和疯狂的眼神堵了回去。
他看着玻璃倒影里那个面目狰狞、状若疯魔的池酷卢，突然觉得有些荒谬，又有些……可悲。
这个男人，永远都只懂得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感，永远都学不会如何去爱，如何去信任。
“他只是我的学长，也是我的朋友，在我刚到巴黎的时候，帮过我很多。”释玉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后颈的疼痛和池酷卢身上的戾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我们之间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
“没有？”池酷卢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他猛地低下头，一口咬在释玉麟的耳垂上。
“唔！”释玉麟痛得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
池酷卢的咬合力道很大，带着惩罚的意味，却又在疼痛中夹杂着一丝诡异的亲昵。温热的呼吸和尖锐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释玉麟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那他看你的眼神，那种小心翼翼的关心，那种想要保护你的姿态，你敢说都是假的吗？”池酷卢松开嘴，用牙齿轻轻磨蹭着释玉麟敏感的耳垂，声音低沉而危险，“还是说，你享受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享受这种摆脱了我的、‘重新开始’的生活？”
“池酷卢！”释玉麟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挣扎起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可理喻！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
“不可理喻？”池酷卢像是被刺痛了一样，再次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释玉麟按得更紧，“在你眼里，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不可理喻吗？！”
“我对你的在意，我对你的紧张，我对你的……爱，在你看来，都只是疯子的胡言乱语，是吗？！”
最后那个“爱”字，池酷卢说得又轻又快，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释玉麟的心上。
释玉麟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挣扎和愤怒，在这一刻都仿佛被冻结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爱？
池酷卢说爱他？
这个曾经将他视为棋子，利用他的脆弱，用暴力和控制来对待他的男人，竟然说爱他？
这简首是他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释玉麟缓缓抬起头，透过玻璃的倒影，看向身后那个眼神猩红、气息不稳的男人。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池酷卢，”释玉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冰冷，“你懂什么是爱吗？”
“你的爱，就是把我囚禁起来，就是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对待我，就是怀疑我身边所有的人，就是把我当成你可以随意支配的所有物吗？”
“如果这就是你的爱，那我宁愿不要。”
释玉麟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进池酷卢的心脏。
池酷卢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的疯狂和暴戾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受伤和……恐慌。
他看着释玉麟那双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睛，突然觉得一阵心慌。
他想说不是的，他想说他不是故意的，他想说他只是太害怕失去他了。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释玉麟说的，都是事实。
他确实是这么做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在意，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释玉麟，他要把他牢牢地抓在手里，哪怕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池酷卢的手缓缓松开了一些，力道却依旧不容挣脱。他低下头，将脸埋在释玉麟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汲取属于他的气息，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池酷卢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不要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着我……”
他的气息带着滚烫的温度，喷洒在释玉麟的颈间，带来一阵战栗。释玉麟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池酷卢再次按住。
“玉麟……”池酷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不要离开我，也不要让别人靠近你……”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五年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只能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淹没在呼吸声里，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偏执和疯狂。
释玉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玻璃窗外那片璀璨的夜景。
巴黎的夜色很美，繁华而浪漫，吸引着无数人的向往。
可这片美景，却映照出他们之间这段扭曲而痛苦的关系。
他能感觉到身后男人身上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和不安，能感觉到他压抑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这个男人，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猛兽，用暴戾和疯狂伪装着自己内心深处的脆弱和恐惧。
可悲，又可恨。
释玉麟轻轻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他知道，池酷卢的爆发只是开始。
他们之间积压了五年的矛盾、误解、伤害和爱恨，绝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
这场名为“爱”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他，己经做好了准备。
窗外的巴黎依旧灯火辉煌，室内的空气却仿佛凝固成了冰。两个被爱恨纠缠的灵魂，在这片璀璨的夜色中，继续着他们无声的角力和碰撞，等待着下一次更猛烈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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