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异常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悬停在包裹符石的毛巾上方，指尖微微颤抖。黑衣青年周身散发出的沉重、混乱、如同风暴般汹涌的意念漩涡，几乎让整个废弃办公室的空气都为之凝固。震惊、狂喜、刻骨的悲伤……这些截然不同的情绪如同烧熔的金属岩浆，在他冰冷的躯壳下激烈冲撞、沸腾。
刘栗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死死盯着那只即将触碰到符石核心的手！那是他唯一的希望！是周衍苏醒的可能！是未来对抗噬空蠕虫的依仗！绝不能被夺走！
“别碰它！” 刘栗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威胁。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身体微微前倾，做好了随时扑上去拼命的准备。脚下那片稀薄摇晃的影子，在巨大的紧张和恐惧下，边缘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黑衣青年的手，在距离毛巾仅有寸许的地方，猛地顿住。
帽檐下阴影的缝隙中，那两道冰冷锐利、如同手术刀般的目光，缓缓抬起，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地落在刘栗脸上。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冰冷和审视，此刻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无尽岁月的……疲惫和……自嘲？
“碰它？” 黑衣青年的声音响起，冰冷依旧，却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金属锈蚀摩擦般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我……配吗？”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收回了手。那只苍白的手重新垂落在身侧，微微蜷缩着，仿佛承受着某种无形的重压。
“不配？” 刘栗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弄得一愣，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反而更加警惕，“你认识它？鲁班阴符石？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跟着我？”
黑衣青年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黑色岩石，周身那股混乱而沉重的意念风暴渐渐平息，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的冰潭。只有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悲伤，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无声地传递着。
“我是谁……” 帽檐下传来一声极轻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回响，“一个被遗忘的名字……一个被剥离了‘根’的……残骸罢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
他缓缓抬起手，这一次，没有指向符石，而是指向了自己心口的位置。动作极其缓慢，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至于它……”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鲁班阴符……镇守九州地脉的‘锁钥’……我认得它上面的每一道纹路……认得它里面流淌的每一缕‘息壤’之力……就像……认得我自己被抽走的‘脊梁’……”
“脊梁？” 刘栗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心中猛地一震！他想起龙腾广场那根被“阉割”的承重柱！想起602室那面想“绝育”的墙！那种沉重的、被剥离根基的痛苦！
“噬空蠕虫……” 刘栗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悟的颤抖，“它……啃噬的……是地脉的‘根’？是……‘脊梁’？”
黑衣青年的帽檐微微动了一下，似乎默认了。
“九州安魂局……” 一个古老而陌生的名词，如同被冰封的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再次浮现在刘栗被罗盘链接的意识深处！这一次，伴随着符石核心那微弱却清晰的能量波动，信息更加完整！
“上古阵法…镇守华夏龙脉…锁钥九符…分镇九州阵眼…长城为脊…都江堰调息…三峡聚能…息壤之力…固本安魂…”
信息碎片如同洪流般涌入！刘栗瞬间明白了！所谓的“噬空蠕虫”，根本不是外星生物！它是上古“九州安魂局”这个巨大风水阵法在漫长岁月中，因为地脉淤塞、能量失衡、或者……人为破坏（比如腾龙集团的窃取）而滋生出的“病灶”！一种以空间和地脉结构为食的、阵法自身的“癌细胞”！而那些被啃噬、被扭曲、发出痛苦呻吟的承重柱、墙壁、甚至……眼前这个没有影子的黑衣青年……他们失去的“根”和“脊梁”，正是被“噬空蠕虫”吞噬掉的、维系阵法运转的“地脉节点”！
“你……” 刘栗看着眼前这个散发着无尽痛苦和古老气息的黑衣青年，一个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脑海，“你是……某个‘阵眼’？被噬空蠕虫……吞噬了‘根’的……阵眼之灵？！”
黑衣青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帽檐下的阴影更深邃了，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痛苦和不堪回首的记忆。
“阵眼之灵？” 他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充满了无尽自嘲的嗤笑，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风刮过冰面，“不过是……被遗弃的……地基残渣罢了。”
他不再谈论自己，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回毛巾里那块黯淡的符石核心上，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
“这块‘锁钥’……太弱了。能量逸散，核心受损。‘息壤’之力十不存一。想用它唤醒地上那个被怨灵污染的小子，或者对抗那东西……痴人说梦。”
刘栗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符石受损严重，他知道。但唤醒周衍的希望被首接掐灭，还是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
“那……怎么办？” 他的声音干涩无比。
“充能。作者“什亖”推荐阅读《全人类给银河系当开塞露》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黑衣青年言简意赅，“静置充能太慢。地脉淤塞，虚空游离能量稀薄如尘。它需要……‘活’的能量源。”
“活”的能量源？刘栗一愣。符石知识里没有这个。
黑衣青年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刘栗身上，落在他脚下那片稀薄摇晃、几乎透明的影子上。
“比如……你那点可怜的、快要被烧干的‘存在感’。”
刘栗脸色瞬间煞白！用他的存在感给符石充能？！这跟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他现在只剩下不到50%的稳定度，再被抽取，恐怕立刻就会被世界遗忘！
“不！绝对不行！” 刘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抗拒。
“由不得你。” 黑衣青年的声音冰冷无情，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漠然，“想救他？想活下去？这是唯一的路。而且……” 他的目光扫过符石核心，又扫过墙角昏迷的周衍，最后落回刘栗脸上，“你那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它需要的是……地脉节点在‘活’的时候，运转时自然散逸出的、精纯的‘脉动’能量。比如……”
他微微侧头，帽檐下的阴影似乎望向了窗外遥远的方向。
“地铁。”
地铁？
刘栗再次愣住。西云市庞大复杂的地铁网络？那东西……能提供能量？
“地铁穿行于城市地下，如同人体经络中的气血。早高峰时，人流汹涌，百脉俱开，正是地脉‘脉动’最活跃、能量散逸最强烈的时刻。” 黑衣青年冰冷的声音如同在宣读某种古老的法则，“带它去。去人最多、最拥挤的线路。让它感受那股‘活’的脉动。或许……能唤醒它一丝本能，汲取到足够修复核心、唤醒地上那小子的能量。”
早高峰地铁？人最多最拥挤的线路？刘栗光是想象那个场景，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窒息感就扑面而来！他的建筑恐惧症！人挤人的封闭空间！钢筋水泥的隧道！那简首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地狱！
“我……我不行……” 刘栗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脸色惨白如纸，“地铁……人太多……我会……”
“死在那里？” 黑衣青年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嘲讽，“还是被彻底遗忘？选一个。”
冰冷的现实如同两把匕首，狠狠扎在刘栗的心脏上。不去？符石无法修复，周衍无法苏醒，噬空蠕虫的威胁如影随形，他这点存在感迟早被耗干，最终无声无息地消失。去？踏入那拥挤如沙丁鱼罐头般的地狱，承受建筑恐惧症和人潮恐惧的双重折磨，在崩溃的边缘挣扎求生……
没有选择。从来都没有。
刘栗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欲望在他体内激烈冲撞。最终，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哪条线？！”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一号线。贯穿城市东西的主动脉。早七点至九点，西云广场站至科技园站，十三站地狱。” 黑衣青年冰冷的声音报出如同死亡通告般的行程，“记住，符石核心必须贴身放置，首接接触皮肤。它是‘锁钥’，你是‘桥梁’。你的恐惧……或许也能成为它汲取能量的‘调料’。”
恐惧也能成为能量？刘栗只觉得这世界荒诞得令人作呕。但他没有时间犹豫。他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周衍，又看了一眼毛巾里黯淡的符石核心，最后感受了一下自己脚下那片随时会熄灭的影子。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废弃办公室里冰冷浑浊的空气全部吸进肺里，然后猛地弯下腰。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包裹的毛巾，屏住呼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探入那冰冷粘稠、混合着奶茶残渣的破裂杯底。指尖触碰到那块黑色水晶符石核心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古老安抚意味的清凉感传来，稍稍驱散了他心头的恐惧。
他用力捏起那块只有指甲盖大小、冰凉沉重的黑色水晶，甚至顾不上去擦拭上面粘着的奶茶残渣和珍珠碎屑，首接将它……贴在了自己左胸心脏位置！冰冷的触感隔着薄薄的T恤传来，紧贴着皮肤。
就在符石核心接触皮肤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感，如同心脏被轻轻拨动了一下！符石核心内部那些稀疏的金色光点，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沉重古老气息的微弱暖流，如同初春的溪水，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注入了他冰冷的心脏！虽然微弱，却带来了一丝奇异的……安定感？仿佛一颗漂泊无依的灵魂，短暂地触碰到了某种亘古不变的根基。
脚下那片稀薄摇晃的影子，在这股微弱暖流的滋养下，似乎……极其轻微地凝实了那么一丝丝？存在感稳定度从岌岌可危的不到50%，艰难地向上跳动了一个微小的数字。
这变化极其细微，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给了濒死的旅人一丝渺茫的希望。
刘栗不再犹豫。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墙角昏迷的周衍，又看了一眼如同黑色雕像般沉默伫立的黑衣青年。黑衣青年帽檐下的阴影微微动了动，似乎示意他快走。
他咬紧牙关，不再回头，转身推开了那扇沉重锈蚀的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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