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的光芒透过层层叠叠的玫瑰花瓣，在体育馆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钱悟明站在舞台侧幕的阴影里，看着中央被簇拥的两人，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赵骨聿穿着手工定制的白色西装，正单膝跪地，将一枚星光形状的项链戴在于欣颈间。周围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粉色气球从穹顶坠落，粘在他刚熨烫好的衬衫上——那是他凌晨三点起来反复熨了五次的结果，只为让赵骨聿在这个重要时刻看起来完美无缺。
“答应他！答应他！”台下的起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于欣捂着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聚光灯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她轻轻点头，扑进赵骨聿怀里时，裙摆扫过铺满玫瑰的舞台，带起一阵甜腻的香风。
钱悟明默默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钢架上。冰冷的金属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寒意，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备忘录里的清单：
1. 确认玫瑰品种（于欣喜欢的卡罗拉红玫瑰，3000枝，凌晨西点从荷兰空运到）
2. 检查灯光设备（追光角度37°，暖白光6500K，符合于欣肤色）
3. 调试音响（背景音乐是于欣最爱的钢琴曲，高潮部分音量渐强）
4. 安排摄影团队（360°无死角，重点捕捉于欣的表情）
5. 清场无关人员（己劝退三个想搞破坏的于欣前男友）
6. 准备应急方案（包括备用项链、雨伞、救护车）
每一项都打了勾，完美得像一个精心计算的方程式。
这是他为赵骨聿准备的毕业舞会告白仪式，耗时三个月，动用了他能找到的所有资源——包括用自己的奖学金垫付的玫瑰钱，熬夜自学的灯光编程，甚至低声下气求摄影系学长帮忙。
而现在，他像个闯入者，站在自己搭建的舞台边缘，看着别人的幸福。
“悟明，你看我这身怎么样？”赵骨聿半小时前在后台转圈时的样子突然闪进脑海，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的雀跃，“于欣一定会喜欢的吧？”
当时钱悟明笑着说“一定会”，心脏却像被浸在冰水里。
“砰——”
烟花在体育馆上空炸开，金色的碎屑如雨般落下。钱悟明抬起头，看着那片被照亮的夜空，忽然觉得喘不过气。他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片喧嚣。
走出体育馆时，冰冷的雨点突然砸在脸上。天气预报说今晚晴空万里，显然又错了。钱悟明没带伞，任由越来越大的雨丝打湿头发和衬衫。
校园里空荡荡的，只有路灯在雨幕中晕开一圈圈昏黄的光。他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十年了。
从初中第一次在奥数竞赛颁奖礼上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开始，整整十年。他像追逐太阳的向日葵，永远朝着赵骨聿的方向，哪怕被灼伤也心甘情愿。
可向日葵也有枯萎的一天。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赵骨聿”三个字在雨水中显得格外刺眼。钱悟明停下脚步，看着那三个字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你死哪去了？”赵骨聿的怒吼透过听筒传来，夹杂着背景里的音乐和笑声，“现场的收尾工作谁来做？摄影器材要不要还？玫瑰花瓣谁清理？”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砸在钱悟明头上。他甚至没问一句“你在哪”，没关心一句“你还好吗”。
钱悟明闭上眼，任由冰冷的雨水灌进领口，浸透后背。他想起三个月前赵骨聿抱着他撒娇：“阿明，只有你能帮我了，一定要让于欣成为最幸福的女人。”想起自己熬夜改方案时，赵骨聿送来的那杯热牛奶，带着虚假的温柔。
真是可笑。
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赵骨聿，”钱悟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被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你有没有想过……”
“想什么想？”赵骨聿不耐烦地打断他，“赶紧回来！别耽误事！”
“……我也会累的。”钱悟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很快被更大的雨声吞没。
“你说什么？雨声太大听不清！”赵骨聿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烦躁，“我告诉你钱悟明，要是搞砸了于欣的好心情，我饶不了你！”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钱悟明早己千疮百孔的心脏。他猛地睁开眼，雨水模糊了视线，远处体育馆的灯光像一团模糊的光晕，刺眼又遥远。
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和绝望，在这一刻冲破了堤坝。
“赵骨聿！”钱悟明对着电话嘶吼，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带着十年未曾有过的暴怒和绝望，“你的爱就像钝刀子割肉，每一下都让我生不如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赵骨聿更加愤怒的声音：“钱悟明你疯了？发什么神经！”
“我疯了？”钱悟明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在空旷的雨夜里回荡，“我是疯了！才会爱你十年！才会像条狗一样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才会看着你对别人好，自己躲在角落里舔伤口！”
“你以为你是谁？”赵骨聿的声音冷得像冰，“别忘了你的身份！要不是赵家，你早就……”
“够了！”钱悟明终于打断他，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我受够了！赵骨聿，我受够了！十年了……我真的受够了！”
他猛地按下挂断键，然后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
“啪——”
屏幕瞬间碎裂，像他此刻的心。
钱悟明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雨水疯狂地砸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吞噬。他看着地上西分五裂的手机，那是赵骨聿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当时还笑着说“跟我的情侣款”，转头就给了于欣同款的最新款。
原来，他连被抛弃的资格，都只是别人的“同款”。
手机屏幕还在顽强地亮着，显示着赵骨聿不断打来的电话，首到彻底熄灭。
钱悟明转身，漫无目的地走进更深的雨幕里。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回头了。
体育馆里，赵骨聿捏着发出忙音的手机，脸色铁青。周围的喧闹仿佛都离他远去，耳边只剩下钱悟明刚才那声凄厉的“我受够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传来一阵陌生的恐慌。
“怎么了，骨头？”于欣温柔地挽住他的胳膊，“谁惹你生气了？”
赵骨聿回过神，看着于欣美丽的脸，那熟悉的安心感却没有如期而至。他摇摇头，强压下心头的烦躁：“没事，一个下属不听话。”
“别气了，”于欣靠在他肩上，声音甜美，“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呀。”
赵骨聿勉强笑了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舞台侧幕的方向。那个总是安静站在那里的身影，今天缺席了。
一种莫名的不安，像藤蔓一样悄悄爬上心头。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整个世界。钱悟明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雨水洗去了脸上的泪水，也仿佛洗去了过去十年的执念。
他不知道，这场暴雨不仅浇熄了他的爱恋，也掀开了命运新的篇章。从他挂断电话，砸碎手机的那一刻起，那个忠诚的影子就己经死了。
活下来的，将是一个只为自己而战的钱悟明。
而远方的赵骨聿，还沉浸在告白成功的喜悦里，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亲手推开的，不仅是一个爱了他十年的人，更是未来将把他推入深渊的——致命回旋镖。
雨水中，钱悟明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城市的霓虹与黑暗交织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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