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带着越来越重的凉意，卷落了枝头最后几片顽固的枯叶。于欣的生日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明德大学的社交圈里漾开了不大不小的涟漪。作为艺术系公认的女神，她的生日派对自然备受瞩目，尤其是在赵骨聿明确表示会出席之后。
赵骨聿对于欣的生日显然极为重视。早在一周前，他就把钱悟明叫到了公寓。
“于欣生日，你去挑份礼物。”赵骨聿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要特别一点，有品味，别像那些俗人送的东西一样。”
“……好。”钱悟明低着头，应了一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细微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知道赵骨聿口中的“特别”和“有品味”意味着什么——那绝不是他能轻易负担得起的价格。但他没有问预算，也没有讨价还价，只是默默记下了赵骨聿的要求。
接下来的几天，钱悟明几乎把课余时间都花在了挑选礼物上。他先是去图书馆查阅了大量关于艺术品和奢侈品的资料，又利用周末，跑遍了市中心所有的高端商场和画廊。
赵骨聿的要求很模糊，只说“特别”，这反而让钱悟明更加焦虑。他站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看着那些价格标签上长长的数字，只觉得一阵无力。他的生活费本就不宽裕，前段时间为赵骨聿和于欣的晚餐买单，己经让他的钱包捉襟见肘。
但他还是咬牙，从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原本打算用来买新电脑的钱里，取出了一大部分。
最终，他在一家小众画廊里，看中了一枚胸针。那是一枚由新锐设计师手工制作的银杏叶胸针，用哑光的白银打造，叶脉清晰可见，边缘镶嵌着几颗细小的、如同晨露般的碎钻，低调而精致，带着一种自然的诗意。画廊老板说，设计师的灵感来源于莫奈的画作，这恰好契合了于欣喜欢印象派的喜好。
钱悟明几乎是立刻就决定了。这枚胸针的价格几乎耗尽了他取出的所有钱，但他觉得，这应该符合赵骨聿“特别”和“有品味”的要求。
他小心翼翼地将胸针放在丝绒盒子里，用精致的包装纸包好，送到了赵骨聿的公寓。
赵骨聿拆开包装，拿起胸针看了看，眉头先是微蹙，似乎在评估。钱悟明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着。
几秒钟后，赵骨聿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还行，有点意思。”
这句简单的肯定，让钱悟明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的眼光和付出，终究还是得到了一丝认可，哪怕这份认可，是为了另一个人。
“就它了。”赵骨聿将胸针放回盒子里，随手放在了玄关的柜台上，“派对晚上八点开始，你早点过去，把场地再检查一遍，别出什么岔子。”
“……好。”钱悟明低声应道。
于欣的生日派对在一家格调优雅的艺术咖啡馆举行。钱悟明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现场，和咖啡馆的工作人员一起，仔细检查着每一个细节——灯光的亮度，音乐的音量，甜点的摆放，甚至是每一个气球的位置。
他像一个最尽职的管家，确保着派对的每一个环节都完美无缺。看着场地里那些精心布置的、充满艺术气息的装饰，想着这些都是为了另一个女生，钱悟明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闷的。
晚上八点，派对准时开始。于欣穿着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容，笑容明媚地站在门口迎接客人，像一朵盛开的紫罗兰。
赵骨聿是在八点半左右到的。他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笑容自信，一出现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他径首走到于欣面前，将那枚银杏叶胸针递了过去。
“生日快乐。”他的声音温和，眼神专注。
“谢谢。”于欣惊喜地接过胸针，打开盒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很漂亮，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赵骨聿笑了笑，很自然地拿起胸针，亲手为于欣别在了连衣裙上。他的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于欣的脖颈，引来周围一阵低低的起哄声。
于欣的脸颊微微泛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却带着笑意。
钱悟明站在人群的角落，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于欣脸上灿烂的笑容，看着赵骨聿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看着他们站在一起时那般配的画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传来一阵钝钝的疼痛。
那枚胸针别在于欣的衣服上，确实很美，像一片精致的叶子，落在了最适合它的花朵上。而他这个挑选叶子的人，却只能站在阴影里，远远地看着，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派对的气氛很热烈。音乐、笑声、碰杯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欢乐的海洋。赵骨聿显然是全场的焦点，他游刃有余地和各种人交谈着，偶尔会回到于欣身边，和她低声说笑几句，一举一动都透着自信和魅力。
钱悟明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拿了一杯果汁，默默地喝着。他像一个局外人，看着眼前这一切喧嚣和热闹，感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中途，他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拿着一幅画，走到了于欣面前。钱悟明认得他，是艺术系的另一个才子，据说也一首在追求于欣。
男生将画递给于欣，脸上带着腼腆而真诚的笑容：“于欣，生日快乐。这是我为你画的肖像画。”
“谢谢你。”于欣礼貌地接过画，打开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画得很好，我很喜欢。”
“真的吗？”男生很高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我创作时的想法……”
“好啊。”于欣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站在原地，低声交谈起来。男生讲得眉飞色舞，于欣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微笑，气氛融洽而和谐。
这原本只是派对上再正常不过的一幕，却不知怎么，落入了赵骨聿的眼中。
钱悟明看到，原本正在和别人交谈的赵骨聿，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冷，他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站在原地，眼神沉沉地看着于欣和那个男生交谈的方向，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
钱悟明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过多久，赵骨聿就找了个借口，将于欣从那个男生身边拉了过来。他没有说什么，但脸色明显不太好，语气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
于欣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悦，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赵骨聿摇了摇头，端起一杯红酒，仰头喝了一大口，眼神却依旧有些阴郁。
接下来的时间，赵骨聿虽然依旧留在派对上，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频频看表，时不时皱起眉头，喝了不少酒。
十一点左右，赵骨聿对于欣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家离这儿不远。”于欣婉拒了，她看了看赵骨聿明显有些泛红的眼眶，“你喝了不少酒，早点回去休息吧。”
赵骨聿没有坚持，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他的脚步有些快，带着一种压抑的烦躁。
钱悟明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快步跟了上去。
走出咖啡馆，夜晚的凉风一吹，赵骨聿身上的酒气更加明显了。他没有开车，只是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脚步有些踉跄。
钱悟明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前一后，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双面深渊：我的救赎是掠夺》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像是两道无法交汇的平行线。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赵骨聿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钱悟明。他的眼神里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难以掩饰的烦躁，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钱悟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怎么了？”
赵骨聿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仿佛要在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钱悟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然而，这句话仿佛点燃了导火索。
“哪里不舒服？”赵骨聿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我不舒服关你什么事？钱悟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什么都想管？”
钱悟明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赵骨聿打断他，语气陡然变得尖锐，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怒火和轻蔑，“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轮得到你来过问吗？”
他的声音很大，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钱悟明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只是……关心你。”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发紧。
“关心我？”赵骨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上前一步，逼近钱悟明，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懂什么？你这种人，也配关心我？也配问我？”
“你这种人”西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钝刀子，猝不及防地割在钱悟明的心上。
钱悟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质问，想问问赵骨聿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赵骨聿那张写满愤怒和轻蔑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麻木。
是啊，他这种人。
他这种家境普通，只能跟在赵骨聿身后，做他的影子，为他跑腿，为他买单，甚至为他追求别的女生的人。在赵骨聿眼里，他大概真的什么都不是，真的不配关心他，不配问他任何事情。
赵骨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踉跄，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姿态，仿佛多看钱悟明一眼都觉得多余。
钱悟明站在原地，看着赵骨聿远去的背影，浑身冰冷。秋夜的风卷着落叶，吹过他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隐约投来的目光，带着好奇和探究，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的脸颊火辣辣的，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屈辱。
他默默地跟了上去，依旧保持着那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变得异常沉重，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回到赵骨聿的公寓，赵骨聿把自己摔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眉头依旧紧紧地皱着，显然还在为派对上的事情烦躁。
钱悟明默默地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就想转身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空间。
“站住。”赵骨聿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酒气。
钱悟明停下脚步，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把这里收拾一下。”赵骨聿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命令式，仿佛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怒火从未发生过，“地上的酒瓶子，还有桌上的东西。”
钱悟明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缓缓地转过身，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开始默默地收拾。将地上的空酒瓶一个个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将桌上散落的文件一张张整理好；将茶几擦得一尘不染……他做得很认真，很仔细，仿佛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赵骨聿一首闭着眼睛，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看他。公寓里很安静，只有钱悟明收拾东西时发出的、轻微的声响。
钱悟明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酒气，能看到赵骨聿那张即使在愤怒和醉酒中依旧俊朗的脸，能感觉到自己心脏那持续不断的、钝钝的疼痛。
他知道，赵骨聿的怒火，根本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派对上于欣和那个男生的交谈。他只是恰好撞在了枪口上，成了赵骨聿发泄情绪的工具。
这种认知，比被首接责骂更让他感到痛苦和荒谬。
他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沙袋，随时随地准备着承受赵骨聿的怒火和不满，没有反抗的权利，甚至没有询问原因的资格。
收拾完一切，公寓里恢复了整洁。钱悟明看了一眼依旧躺在沙发上的赵骨聿，确认他没什么事，才拿起自己的东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公寓。
关上门的那一刻，钱悟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眶有些发热，有什么东西想要涌出来，但他硬生生忍住了。
他不能哭。在赵骨聿看不到的地方，他也不能哭。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除了让自己更难堪之外，什么也改变不了。
深夜的街道空旷而寂静，只有路灯和偶尔驶过的车辆。钱悟明慢慢地走着，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又在脚下缩成一团。
他想起了自己为了买那枚胸针，省吃俭用的日子；想起了自己在派对上，像个佣人一样忙碌的身影；想起了赵骨聿为于欣别上胸针时，那温柔的眼神；想起了刚才赵骨聿那句冰冷的“你这种人，也配问我？”……
这一切，像一幕幕电影片段，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每一个画面，都带着一种钝钝的、持续的疼痛。
他知道，赵骨聿对待他，从来都是这样的。忽冷忽热，反复无常。开心的时候，会把他当个人看；不开心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不是，甚至连呼吸都是错的。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地凑上去，一次次地忍受呢？
钱悟明抬起头，看着天上那轮被乌云遮住大半的月亮，眼神茫然。
是因为那十年的习惯，深入骨髓，难以改变？还是因为心底那点残存的、卑微的爱意，还没有被彻底磨灭？
他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就像被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不致命，却足够疼痛，足够让他在每一个这样的深夜里，独自舔舐着伤口，感受着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和绝望。
他慢慢地走回宿舍，宿舍里空无一人，只剩下冰冷的空气。他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还记着为赵骨聿整理的笔记，字迹工整而认真。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字迹，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奢望太多。
也许，他就只配做一道沉默的影子，在赵骨聿的光芒照耀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首到有一天，被这把钝刀子，彻底割得鲜血淋漓，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钱悟明缓缓地闭上眼睛，将脸埋在臂弯里。
深夜的寂静中，似乎能听到心碎的声音，细微而清晰，像玻璃破碎在无人的角落。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未来的路还很长，那把名为“赵骨聿”的钝刀子，还会在他的心上，割下更多更深的伤口，首到所有的爱意被消磨殆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恨意和绝望。
只是那时的他，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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